曹操在這份《請增封荀彧表》中,說得相當實事求是。“昔袁紹作逆,連兵官渡。時眾寡糧單,圖欲還許,尚書令荀彧,深建宜住之便,遠恢進討之略,起發臣心,革易愚慮,堅營固守,徼其軍實;遂摧撲大寇,濟危以安。”他還設想,“向使臣退軍官渡,紹必鼓行而前,敵人懷利以自百,臣眾怯沮以喪氣,有必敗之形,無一捷之勢。”所以,曹操承認荀彧的謀略,“以亡為存,以禍為福,謀殊功異,臣所不及”。即使在今天,能找到這樣敢於襟懷坦白,承認自己“不及”部下的人,怕也不多的。要是那些坐在主席台上,一握住麥克風,必哇啦哇啦發一通不切實際的指示,講一些不鹹不淡的話的先生們,有曹操這點自知之明,倒是台下聽眾的福氣了。
另一位年輕的謀士郭嘉,也是為曹操立了大功的,在擊敗袁紹,擊敗袁譚,袁尚、袁熙西遁烏桓蹋頓以後,力主乘勝追擊,為統一北方,作出了傑出貢獻。所謂“智士勞心”,就是不僅能夠準確地把握住動亂不定,變化不已的局麵,作出攻守得當,進退適宜的決策,而且應該能夠高瞻遠矚,在看到今天的同時,看到明天和後天,來作出與現在相銜接,而又與未來相吻配的正確決斷。
當時,曹操部下對郭嘉的謀略,不以為然,是有爭論的。認為在取得如此輝煌的討袁勝利之後,揮師南下,圖劉表荊襄之地,不失為佳計良策。因為袁紹敗後,唯劉表是一支可以抗衡的力量。若遠征烏桓,許都空虛,倒有可能受到劉表、劉備襲擊之虞。這種憂慮,也是不無道理的。
然而郭嘉卻敢於悖眾出言,建議大軍西征烏桓,置劉表於不顧,這種出人意料的謀略,也難怪隻有曹操才能賞識。他說:“唯奉孝為能知孤意!”因為不掃除邊庭,消滅隱患的話,就不能鞏固北方,確保中原,當然更不用說實現越江而下,囊括江東、荊襄、巴蜀的宏圖了。然而,對於劉表會不會派劉備乘虛而入的可能,郭嘉和大家看法不一,他說:“劉表,坐談之客耳,自知才不足以禦劉備,重任之,則不能製,輕任之,則備不為用。”他是掌握了劉表的弱點,和劉備劉表之間的矛盾,作出這樣的判斷,這就叫膽略了。
郭嘉敢提出來,曹操敢於拍板,所以,主擇臣,臣亦擇主,智士能用,在於用智士者。郭嘉病逝西征途中,曹操的悲痛感情,發出天下相知者少的感慨,是真實的。
三國時期,像這樣有遠謀高見的智士,並非隻是曹操帳下的荀彧郭嘉兩位,甚至在袁紹軍中,也曾經囊括了大部分河北名士,但他恰恰敗在了不會用謀士上,所有的好主意,都被他優柔寡斷,疑而不決的性格毀掉了。
所以,更關鍵的是要尊重人才,使人才的智慧成果得到應有報償的曹操式的決策者。韓愈悲歎“千裏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識人才能得人,得人而不識人,有人也等於無人。毛澤東同誌講,“路線確定以後,幹部便是決定因素”,也就是這個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