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的另一麵(1 / 2)

《三國誌》卷三十二,說劉備“喜狗馬,音樂,美衣服”,但到《三國演義》裏,為了突出正麵人物形象,把他的這方麵的愛好,給抹掉了。這倒合乎文革創作三突出的原則,好,則好到一塌糊塗;壞,也壞到不可救藥。於是,劉備就特別的正人君子起來。其實,他從建安十四年冬十月,去東吳結親,洞房花燭,一住就是一年,吃喝玩樂,聲色犬馬,把荊州忘得幹幹淨淨。從這點看,正史《三國誌》對他性格這一方麵的描述,是接近真實的。

他就是這樣一個沒有多大出息,很容易知足的人物。

劉備被曹操打得屁滾尿流,托庇於荊州劉表時,寄寓在新野局促之地,稍稍能喘口氣,恰巧有人送來一把牛尾巴毛,這位老兄的手工藝匠人的職業本性複萌,興致勃勃地編織起帽子來。

諸葛亮一看,不得不說話了,“明公無複有遠誌,但事此而已耶?”其實,即使不是諸葛亮,假如一個普通老百姓,看到九五之尊在宮裏做手工活,不問朝事,或率領宮妃,扮演角色,或幹類似的總不是領導人該做的事情時,不也覺得不可理解嗎?

劉備的編織,或許隻能看作是匠人的階級本性了,若按前不久流行的紅五類觀點來看,劉備、曹操、孫權三位,最根正苗紅的還得數這位劉備。他本人要是填表的話,在成分欄裏是應該寫上“手工業勞動者”的,比之曹操的官僚子弟,孫權的土豪鄉紳,確實算作革命基本群眾和依靠對象的。但手工業者終究和產業工人有著本質上的區別,農業社會的小農經濟,小生產規模,決定了農業手工業匠人,像劉備這樣“編席販履”之徒的保守狹隘,目光短淺,患得患失,貪小失大的先天就有的性格,表現在革命上,則是堅定性不夠,而惰性卻十足,獲得和占有的欲望強烈,但鬥爭意誌卻常軟弱動搖,思想上愛唱高調,個人的品質意誌則顯得薄弱,表麵上的正經,但生活上卻極易被人腐化等的階級弱勢。

所以,建安十五年,周瑜建議過孫權,“劉備以梟雄之姿,而有關羽、張飛熊虎之將,必非久屈為人用者。愚謂大計,宜徙備置吳,盛為築宮室,多其美女玩好,以娛其耳目”。

周瑜提出的這一招,挺厲害,在中國曆史的政治生活中,管這一招叫“羈縻”,是用來對付高層異己分子的一種經常使用的手段。因為凡執掌權柄的人周圍,並不都是同心同德者,必有一些感到棘手的人物存在著,這其中,有一類是用不得,又甩不得的人;有一類是碰不得,又罰不得的人;有一類是殺不得,又放不得的人;有一類是近不得,又遠不得的人……這些可能成為敵手、叛逆,可目前仍在控製之中,但持離心離德狀態的勢力代表人物,無論如何是危險因素。

通常有三種處置辦法:一、借一個什麼名目,一網打盡,或逐個消滅;但殺人絕非萬全之計,有礙觀瞻不說,而且持異議者,曆朝曆代,總是層出不窮的;除獨夫民賊,這一招較不常使用。二、禮送出境,要是掌權者絕對強大,而且對手除一張嘴巴外,別無實力,也無妨一試。一般情況下,放虎歸山,遲早要構成對自己的正麵直接威脅,有遠見者,並不喜歡這個措施。三、中國的政治家比較樂於采用比軟禁(當然,實際是更為養尊處優的軟禁)還要寬泛的羈縻政策,把握在身邊,高官厚祿,聲色犬馬,“喪其心誌”,“娛其耳目”,是最為穩妥的了。隻要安排好足夠盯牢的眼睛,隨時知道動靜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