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對於位居荊州的這位梟雄,幹掉他不是辦法,因為北方有個曹操,不幹掉他,早晚必是個不安定因素。這位文化層次要高得多的政治家和軍事家,了解到這個所謂“皇叔”的劉備,其實隻是在黃巾之亂中衝殺出來的一批“痞子先鋒”罷了。究竟他是否真的是天胄貴裔,是那位穿金縷玉衣入殮的中山靖王劉勝之後,史書上也稱其“湮沒無考”。所以被封皇叔,隻不過漢獻帝被曹操玩弄於股掌之上,心裏總是存有複辟的念頭,才認這個本家,以為能給自己提供奧援。而劉備本想借此抬高身價,自然大做文章,撈取資本。政治的任何交易,無不因利害需要而定。即使穿上皇叔的幹部服,也仍舊是骨子裏的小作坊裏的工匠而已。
正如文壇上某些新銳老秀,或西服革履,滿口鳥語,而糞土一切,或仙風道骨,隱跡終南,而揮斥方遒,但一涉及“分田分地真忙”利害所在的關頭,或攸關聲名地位職稱頭銜排名座次高低上下,也不過一飲一啄,一飯一粥的微末之事,便露出早先村子裏、地頭上,那種仨瓜倆棗也不相讓的小肚雞腸來,和他們筆下那田園牧歌的清高俊逸,全不是一回事了。本性這種東西,如孫行者的尾巴一般,難免就要暴露出來的。
當然,周瑜不可能研究過馬克思學說中的社會階級分析的觀點,但他卻吃透了劉備這類從農村殺出來的流氓無產者,一朝得勢,手中掌握了一定的權柄以後,首先極欲得到滿足的兩大需求,無非一是金錢,一是女人。這兩樣東西,是最能讓昨天的泥腿子,乖乖地舉起雙手了。
毛主席在革命成功的前夜,曾經向即將奪得全國政權的共產黨人提出警惕“糖衣炮彈”的襲擊的問題。因為農村包圍城市這樣一個革命特點,更多把握權力的人員是農民,所以,他大聲疾呼。甚至還要在更早的抗日戰爭年代裏,他對郭沫若先生在《甲申三百年祭》一文中,所提出的農民革命領袖的腐化墮落現象,就號召全黨重視了。後來大量事實也證明了這一點,更多的經不起考驗的幹部,等不及糖衣炮彈上膛,引線尚未點燃,就主動地張開臂膀,擁抱糖彈,迎接襲擊了。
就像《西遊記》裏的那位八戒先生在高老莊招親一樣,“帽兒光光,今夜做個新郎,帽兒窄窄,今宵做個嬌客”。劉皇叔到東吳做駙馬爺去了。周公瑾這一“羈縻”謀略,如果不是知識分子諸葛亮,也看出劉備這個編席匠的全部出息,早對趙雲作了錦囊妙計的巧安排,我們這位劉皇叔,在東吳老丈母娘家住下來,和豬悟能在高老莊招親以後,失去革命堅決性,不想再去西天取經,幾乎是同出一轍的。
他那個寶貝兒子阿鬥,降晉後的“樂不思蜀”,推本溯源,倒是和乃父東吳招親的“樂不思荊”,有著遺傳上的因果關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