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痛失愛侶(1 / 1)

民國二十九年(1940),白石之子良元從湘潭老家寄來快信,告知白石與他生死與共、相嚅以沫的妻子陳春君不幸於正月十四日逝世,終年七十九歲。春君自十三歲來齊家,熬窮受苦,從無怨言。自白石定居北京,春君寧願在老家守著薄產,照料一家老小,還親自為白石選了副室,送到北京成婚,體現出她的大度與賢惠。還多次不顧路途遙遠,來北京探望白石,照顧寶珠所生幼子。白石五十歲以前的家,多虧有她支撐。白石晚年寫有回憶詩《葡萄架下說往事》:

山妻笑我負平生,世亂身衰重遠行。

年少厭聞難再得,葡萄陰下紡紗聲。

可以反映齊白石與陳春君生活的艱辛和他們之間的情感。陳春君與齊白石相處六十多年,雖是貧賤夫妻,感情卻是深厚無比。而今一朝死別,悲痛刻骨,淚哭欲幹,心摧欲碎。從白石作的挽聯中可以看出其悲切的心情:

怪赤繩老人,係人夫妻,何必使人離別;

問黑麵閻王,主我生死,胡不管我團圓。

白石還作了一篇祭文,敘說了其妻春君一生賢德,留備後世子孫,觀覽勿忘。

良元在信上還說,春君在垂危時,口囑兒孫輩,慎侍衰翁,善承色笑,切莫使白石老人生氣。與白石遠隔千裏,不能當麵訣別,這是她一生最後的缺恨。白石在北京一住二十年,天下聞名,所教的門人弟子,遍布南北各省。然親友故舊,在世的已無多人,賢妻又先他而去,因戰亂有家而不能歸,想起來難免黯然神傷。他膝下男孩六人,女兒六人,兒媳五人,孫曾男女共四是多人,見麵不相識的很多。人家都恭維他多壽多男。

民國三十二年(1943),白石八十三歲。自從盧溝橋事變至今,已過了六個年頭,天天提心吊膽,在憂悶中過著苦難日子。雖沒有大禍臨身,但小小的騷擾,三天兩頭總是難免。最難應付的,就是假借買畫的名義,常來搗亂,白石不得已,從癸未年起,白石在大門上,貼了四個大字:“停止賣畫”。從此以後,無論是南紙店經手,或朋友介紹,一概謝絕不畫。家鄉方麵的老朋友,知道他停止賣畫,關心他的生活,來信問他近況。白石用一句詩來回答他們:“壽高不死羞為賊,不醜長安做餓饕。”白石寧願挨餓受凍,決不甘心去取媚那般人。

正當白石愁苦難當的關頭,其生活、事業上的好幫手胡寶珠病故,終年才四十二歲。寶珠自十八歲由春君送到北京與白石成親,二十多年來,對白石的起居、寒暖饑飽,刻刻關懷。白石作畫時,給他理紙磨墨,見白石的作品多了,也能指出他的筆法的巧拙,世麵上冒白石名的假畫,寶珠也能一眼辨出。白石偶有小恙,寶珠則衣不解帶地晝夜在他身邊悉心伺候。春君在世時,對寶珠很是看重,她也處處不忘禮節,妻妾之間,從未發生過節。白石本想風燭殘年,仗她護持,身後之事,亦必待她料理,不料她方中年,竟先衰翁而去,怎不叫白石傷懷啊!白石對寶珠的那種感激之情,從他寫的《尉姬人》一詩中可以體現出來:

笑嬉患難總相同,萬裏孤舟一老翁。

病後清矍怯風露,夜深窗隙紙親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