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達新德裏英迪拉國際機場已過了當地時間零時,國際文化交流中心派了兩位人員在通宵等待。一個小夥子名叫辛格(印度名叫辛格的特多,其實隻是姓),黑黑的,瘦瘦的,個子不大,戴副眼鏡,是尼赫魯大學的碩士生,曾經在複旦大學學過兩年中文,將全程陪同我的考察並兼任翻譯。辛格來自東部農村,工作起來很認真,有時甚至還有點古板,但對我的幫助很大。另一位是ICCR接待員,名叫阿紹克(Ashock)。後來知道,“阿紹克”原來就是印度曆史上的重要人物、公元前三世紀第一個統一了印度北方赫赫有名的阿育王的名字。他們把我送到十幾公裏外的城裏,被安排住在印度國際中心,是接待所有官方邀請來印的外國客人的地方。這是一幢新建築,園林化的環境,還不錯,但沒有熱水,隻能喝生水。離北京前有人建議我準備一個電熱杯,但來不及了,現在看來隻好喝幾個星期的生水了。
總體來說,新德裏給我的第一印象是不如中國,從人們的衣著、建築、環境和車輛情況來看都是這樣。比起中國來差距還不小。
白天,辛格來了,說先去ICCR總部,受到主任接待。看他吸煙,我遞給他一枝雙喜牌的,我說“雙喜”(doublehappiness)的意思就是你們幸福我們也幸福。他搓著雙手連說謝謝,捏著煙在鼻子底下聞了又聞。他們已經準備了一個日程表,我原來初定想去的地方基本都有了,隻是安排的會見多了一點。我的重點是考察,他們似乎很看重會見,也隻能客隨主便了。
在新德裏隻考察了兩天,說是回來以後繼續考察,就南下到阿格拉和博帕爾。在博帕爾,一天晚上,辛格告訴我說,明天全市可能會有罷工,是人民黨組織的。如果罷工的話,對我們的城外考察可能會有影響,甚至汽車司機如果也參加罷工,都不會來了。果然,早晨雖然司機還是來了,但汽車開到出城路口時,卻有罷工人群把守,十幾個人,提著棍棒,設有簡單的路障,不讓通過。辛格下車與他們談判,說我是外國人,政府請來的,也不行。一連三次都是這樣,我們隻好改變計劃在城內考察。好在汽車是旅行社的,司機對城內古跡十分熟悉,臨時當起了我們的導遊。汽車在城內駛行時,我看到在似乎是政府建築的前麵,雖然聚集著大量人群,卻沒有路障,可以自由出入。
記得我曾讀過一篇網文,提到有人也遇到這樣的窘境:他們在奧朗達巴德的公路上遇到濕婆軍(活躍在印度中南部的一個宗教政黨)舉行示威,阻斷了來往交通,而他們正要趕飛機。找到警察,警察隻是兩手一攤,頭一偏,也愛莫能助,隻好空等了兩個小時。
要求民主自由固然無可指責,但是你在要求民主與自由的時候不能妨礙別人的民主與自由。如果以犧牲其他人為代價,這種民主與自由的意義何在?
後來我在意大利羅馬旅遊時,也親曆了一場包括打著鐮刀斧頭旗的共產黨在內的左派政黨支持古巴的示威,兩旁和後麵有許多警察,任務重點在保護示威者的安全,不允許其他人群衝擊遊行隊伍,也兼防他們的過激行動。規定的遊行結束時間一到,任務便隻剩下了後一個,轉為毫不留情地驅散遊行隊伍,更不允許遊行者設立任何路障。
印度也實行民主國家通行的一條原則,就是黨政分離。政黨人士被選入政府,身份就變了,首先是一名公務員,然後才是黨員。比如博帕爾的那次示威,作為公務員的人民黨黨員就不允許介入,政府還是照常上班的。
在印度各地旅行時,我經常遇到遊行示威,從人們舉著的鐮刀斧頭旗,發現多數是共產黨組織的。街上刷著標語,後麵常畫著鐮刀斧頭圖案。我問辛格先生上麵寫的是什麼,沒想到回答竟是“反對改革開放”!我不解,辛格先生說,共產黨和工會代表工人的利益,在國營企業改造中,工人麵臨被解雇的命運,所以他們反對。
印度共產黨人的活動幾乎與中共開始於同時,但正式成立得稍晚,是一九二五年。一九六四年隨著國際共運形勢的變化包括中蘇論戰,印共出現分裂,除印度共產黨外,又成立了印度共產黨(馬克思主義)簡稱印共(馬)的新黨,還有一個更左的印度共產黨(馬克思列寧主義)簡稱印共(馬列),影響比前兩黨小。好像辛格告訴我說,各黨內部還有派,總共約有十個。印共黨人在西孟加拉邦、特裏普拉邦和喀拉拉邦都獲得過執政權,西孟加拉邦已連續執政超過三十年。二〇〇四年,印共(馬)和印共在國會選舉中獲得巨大成功,加上其他左翼力量獲得的席位,超過六十席。為了阻止信奉印度教至上的印度人民黨繼續執政,左翼力量決定支持國大黨。辛格告訴我說,印度許多青年人對中國很感興趣,大學裏有不少學習毛著的小組,其中不少是共產黨員。工會和大學學生會的領袖,也多是共產黨員。
在奧朗達巴德,我住的賓館一個保安是位年輕的錫克人,我用我那蹩腳的英語與他寒暄。當他知道我是中國人以後,表現得異常親熱,又是再次握手又是擁抱,從門後拿出一本書,是印地文的,封麵上印著一幅中國地圖,仔細一看,是紅軍長征路線圖,原來是一冊《中國革命史》,他說他正在讀。我問他是怎麼對中國感興趣的,他說他想了解中國革命的曆史。估計他是印共成員,但不知道是哪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