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以後我才知道,總稱新德裏(NewDelhi)的印度首都原來分成兩大區,北部是老區,嚴格地說,“新德裏”隻是指南部的新區。ICCR總部就在新區,使館區離這裏不太遠,涉外機構幾乎都在附近。街道安靜,建築密度很低,也不高大,大多隻是兩三層,院牆也很低,不到一人高。綠化很好,草地和綠樹很多。後來到了中央邦首府博帕爾(Popal),也分成南北兩區,中間有一條狹長的湖把城市隔開。北半是舊城,較大,建築密集;南部新城建築較疏,空地和綠地很多,房屋質量也好。我們就下榻於南區湖邊的一座高級賓館湖濱飯店。自然,這種兩區式的城市,貧富對比就更加鮮明了。富人都住在新區,有許多帶車庫的兩三層獨立別墅式小樓。
我到過孟買兩次。第一次是晚間,從飛機上看,隻見大街兩旁全是高樓大廈;第二次是白天,從飛機上鳥瞰,全城大街兩邊的高樓都圍成為一個個格子,高樓後麵都是又低又擠的棚戶。我始終沒有機會進到棚戶區裏麵看看,從別的資料上,知道那都是用洋鐵皮、水泥波形大板甚至塑料布、塑料薄膜搭成的,牆也是這樣。棚戶區擁擠至極,公共設施極差,擠住著從農村流落到城市的成百萬戶赤貧的農民工。這在上世紀五十年代初印度優秀電影《兩畝地》尤其是最近的《貧民窟裏的百萬富翁》中有真實的表現。
據二〇〇五年亞洲開發銀行估算,按人均一天消費一美元的聯合國確定的最低標準,二〇〇三年,中國貧困人口總數大約一億七千三百萬,占中國總人口十三億的百分之十三;印度三億兩千七百萬、占印度總人口十億四千萬的百分之三十一。報告提到,亞太地區最近幾年取得的減貧成就主要是由於中國貧困率的大幅下降所致。當然,中國的脫貧任務仍然很艱巨,越接近完全脫貧難度也越大,但印度的任務更大。
印度的乞丐極多,給我最深印象的就是每當紅燈亮起汽車停駛之時,車窗外麵,立即會有許多乞丐出現,主要是兒童,有的女童懷裏抱著嬰兒,有的背著,伸手乞討。所以我每次出行,總是要帶上一些零錢,以擺脫困境。但隻要給了一個,圍上來的肯定更多。在印度的丐幫中,還橫行黑幫勢力。
我考察的對象主要是古代建築,與旅遊景點恰恰吻合。在這些地方經常會遇到有人給你強行“服務”的情況,索取收費,應該算作是準乞丐。比如在泰姬陵,當我拿出相機正要拍照,便有一位正在打掃衛生的“老人”(印度人蓄胡者多,中年人以上顯得似乎比實際的年齡更老,難以判斷他是中年人還是老人)熱情地前來向我指著一個地方,慫恿著要帶我去。果然,那裏確實有一個拍照的好角度。他不辭辛苦地帶著我走,當我向他致謝時,他卻向我表演起數錢的手勢,嘴裏不停地說著“money”。他還要帶我走,我隻好雙手合十敬謝不敏了。在阿格拉考察法坦浦爾城堡時,進大門前得換上一雙特大的套鞋,連原來穿著的鞋一起套進去。一進到大院,我就感到周圍有不少爬著或蹲著的孩子,都在盯著我的套鞋。當我一做出想要係緊鞋帶的樣子,意想不到的是,這些孩子立刻便會從四麵八方迅速爬到跟前,搶先一步係緊我的鞋帶,然後也是要錢。其他的隻得悻悻然而去,再盯著另一個對象。看著這些孩子,再看看這座建成於莫臥兒阿克巴大帝時代巍峨壯麗的城堡,我感到一陣陣的悲哀。
旅遊地的小販極多,都麇集在入口處,賣著一些不值錢也不值得買的小玩意兒,要擺脫他們,可是一件極需要技巧的事。等你一下車,他們便會緊緊地圍著你,其勢有如強買。如果你發誓絕對不買,他們中的一兩位,可能便會跟著你的這次考察緊追不舍,時不時還會有意無意地擋住你拍照的視線,直到你筋疲力盡,終於買了他的一兩件你並不想要的東西為止。這些事情經曆稍多,我便得出了經驗,下車以前就選好了逃跑路線,閃躲騰挪,迅速逃進門內。或是散給他們一點小錢,卻不要東西,他們也就不再窮追了。中國當然也有這樣的強買,程度上卻大有不及,欠缺一點印度小販特有的堅毅性。
我還有另一個難點,就是當我采用這一套脫困之道時,總要盡量地避免讓辛格先生察覺。有一次在車上,我忍不住向他提出,這麼多的乞丐和強人所難的小販,會不會影響印度旅遊業的發展。他緊繃著臉,沒有給我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