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如果你得了零分,下學期就必須重選這門課,那我們就要多交將近兩千元的學費,而我們現在的學費已經不夠了,到時候誰會救你?”

“我們不要在嘉雯麵前吵好不好?”祺傑製止蕙薇。

“吵總比悶在心裏要好。”嘉雯說。

“吵也沒用,”蕙薇歎了一口氣說,“想改變一個人真比登天還難。”

“早點休息吧,即使祺傑現在去找魏雲利也來不及了。你們隻能寄希望魏雲利在他的作業裏加一點自己的東西。不過不管怎麼樣,還是不要傷感情吧。”嘉雯最後說。

幾個星期後,嘉雯和韓宇去參加雪色佳大學中國學生的春節晚會時又見到了蕙薇和祺傑,他們坐到了同一張圓桌的周圍。一位文文靜靜,戴一副銀色細邊眼鏡的女生走過來,和蕙薇寒暄,蕙薇便邀請她坐到了自己身邊的位置上。

“我來介紹,這位是生物學博士孟純。”蕙薇說。

“還沒成博士呢。”孟純慢聲慢語。

“早晚要成的。”蕙薇說,隨後又把臉轉向了韓宇,“這位是物理學博士韓宇。”

“你就不用給我介紹韓宇了,他爸爸和我爸爸是老朋友。”孟純微笑著說。

“這是我太太,舒嘉雯。”韓宇指了指嘉雯說。

“廢才加文盲。”嘉雯自嘲。

“你開什麼玩笑?”孟純語調中明顯帶了責備。

“在國內學中文,幾乎沒有用武之地,難道不是變成了廢才嗎?外語學的是俄語,在美國不就成了文盲了嗎?”嘉雯似乎刻意要折磨自尊。

“不要這樣說,做家庭主婦還更輕鬆。”蕙薇說。

“毛主席他老人家把中國婦女解放到今天這個地步,是立下了曆史功績的,你再退回去做家庭婦女,不是辜負了他老人家的希望?”祺傑衝蕙薇扮了個鬼臉。

“不要扯那麼遠了。你的計算機程序課吃了零分,還要重學一個學期,我要等你工作了來養活我,大概要流落街頭。”

“大過節的,不要讓我不開心,好不好?”祺傑的臉沉了下來。

“福斯特教授真的這麼不講情麵?”嘉雯驚訝地問。

“沒有開除祺傑還是好的呢。誰讓祺傑心太軟?”蕙薇開始憤憤了,“魏雲利跟福斯特教授說祺傑抄他的作業,結果那門課他還得了個A!”

“居然有這樣的事情?”韓宇皺起了眉頭問祺傑,“你為什麼不和教授解釋一下?”

“他根本不聽我的解釋。”祺傑悶聲地說。

“算了,既然事情已經出了,就再學一學期吧,多學一點總沒有壞處。”孟純息事寧人。

“我們的學費本來就不夠了,下學期隻好多吃方便麵了,這件事會導致一係列惡果,”蕙薇歎了一口氣,“多學一學期,他就要晚畢業一學期,也許會錯過好的工作機會……”

“不要這麼悲觀吧。現在電腦程序員供不應求,再過半年也不會有太大變化。”孟純說。

“嘉雯,你看,讀書也有讀書的煩惱。”韓宇借機勸說嘉雯。

“我寧可煩惱也要讀書。如果天天呆在家裏,我會瘋掉的。你沒有注意到我現在每天都要靠吃安眠藥睡覺?”嘉雯的聲調變得明顯地幽怨了。

“出路總是有的,隻不過要比別人花長一點的時間,多一點的精力去找,”孟純安慰嘉雯,“我老公原來在國內學的是工商管理,也是陪讀出來的,剛來美國的時候很不開心,現在馬上就要拿到雪色佳大學工商管理的碩士學位了,順心了很多。”

“你老公今天怎麼沒來?”蕙薇問。

“過一會兒你就看到他了。”

在一陣鑼鼓聲中,舞台上的帷幕慢慢地被拉開了,一個中等身材、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到了舞台的中心,先後用字正腔圓的中英文宣布晚會的開始,並自我介紹其姓名為宗少華,是晚會的主持人。宗少華五官端正,在舉手投足之間顯出同齡人少有的沉穩和成熟。

“那就是我老公。”孟純笑眯眯地說,眼裏溢滿了幸福和驕傲。

晚會結束之後,宗少華走下台來,很自然很隨意地和周圍人打招呼,接受著觀眾們的恭維,最後坐到了孟純身旁。孟純介紹少華和嘉雯認識。

“你今天晚上成了明星了。”韓宇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對少華說。

“什麼明星不明星的,隻不過借這個機會給自己找一點自信。”

“看來你自信心大增了。”韓宇說。

“自信不是在一天之內就可以樹立起來的,而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尤其在美國,你要剝掉一層皮才行。”

“不要說得這麼嚇人好不好,嘉雯她剛來美國。”孟純埋怨少華。

“我沒那麼脆弱吧?”嘉雯笑了,“我今天本來不想來的,現在看起來我還是應該來,至少跟你們學了一點自信。”

“那以後有機會我們就多聚聚吧,”少華說,“有什麼想不開的事情,說一說,心裏就痛快了。”

“這是個好主意,”蕙薇拍起手來了,“以後我們六個人要每年春節聚會一次,不論人在天涯海角。”

“一言為定。”其他人異口同聲地回答。

這時音響裏傳出了《難忘今宵》的音樂,幾個人說說笑笑地向會場外走去,嘉雯卻落到了最後。她的自信如同樹上的果實,一旦被棍棒打落在地,就不可能重回枝頭了,而新的果實的長成,還要經過四季的漫長等待。

而今夕何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