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次,他的卡車剛出紐約就拋錨了,左側前胎爆掉了。阿瑞叫KW拖車公司把他的卡車拖到他們公司車行的停車場,就急忙去附近的卡車出租公司租卡車。他要把貨物盡快搬到租來的卡車上給餐館送去,幾家餐館都等著用貨呢。拖車公司的老板一定要他付了拖車費才可以搬他的貨,而且還一定要付現金。他們還告訴阿瑞,換一個車胎的費用要三千多元。阿瑞早晨用身上的現金買了貨,根本拿不出拖車費了。他隻好打電話給嘉雯。嘉雯向自己的老板請了假,從銀行賬號裏取了錢,開車直奔紐約。KW車行的老板是一個四十幾歲的意大利後裔,高大強壯,說話嗓門很高。
“為什麼換一個輪胎要這麼貴?”嘉雯問。
“你嫌貴,你把車開走好了。”車行老板附視著她說。
“你在開玩笑嗎?你明明知道輪胎已經壞掉了。”
“你可以再找一個拖車公司把車拖走。”
“你想讓我再花一份拖車的錢?”
“既然你明白這個道理,就不要討價還價了。我最討厭討價還價的人。”
“我最討厭乘機敲詐的人。”
“你這個中國女人,看來還會講幾句英語嘛。我還以為這裏的中國人都是文盲呢。”車行老板的語氣裏充滿了譏諷。
“算了,不要和他吵了,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吧。”阿瑞對嘉雯說。
“我受不了這些人明目張膽地占你的便宜,還瞧不起中國人。”
“誰讓他比我們早來美國二十年呢?”
“早來怎麼了?印第安人來的最早!他們有瞧不起我們嗎?”嘉雯說。
嘉雯付了拖車費,就和阿瑞開始把卡車裏的貨一件件地搬到了租來的卡車裏。
天不知什麼時候開始落雪了,風也吹得更緊。他們的手腳很快就凍僵了,每一箱貨似乎都變得沉重了許多。
“你到駕駛室去休息一下吧。”阿瑞說。
“不要了,你一個人,要到什麼時候才能搬完?況且你也很累了。”
“我累一點沒關係的。”
嘉雯和阿瑞搬完了貨上路時已經到了晚上九點多。雖然又累又困,但嘉雯為了第二天能趕回到公司上班,阿瑞為了早晨能把貨送到,他們還是踏上了風雪歸程。
租卡車是按哩數算錢的,阿瑞從雪城開車到紐約,再從紐約開回雪城,一來一回五百多哩,每次去上貨,不但不賺錢,還要賠出三四百塊。嘉雯勸他在卡車修好之前停送一兩次,讓餐館的老板們從別的送貨公司叫一下貨也就算了。可他不肯,老板們已經向他叫了貨,花多少錢租車都要按時把貨給他們送到。讓他們再到別的公司去叫貨,他無論如何開不了這個口。況且別的公司很有可能乘虛而入,搶走他的生意。
半年以後,他的舊卡車終於在一個大雪天因為車輪冒煙,而徹底拋錨在高速公路旁,再也不值得花錢去修理了。買舊卡車的錢還沒有還完,放棄這份生意也不太可能,於是阿瑞就貸款買了一輛十九英尺的新卡車。
嘉雯常常嘲笑他“愛車如妾”。這輛兩千年新出的三菱卡車確實被阿瑞寵愛。每次出車回來,不論多困多累,他都要把車開到“金陽餐館”的停車場,把一根橡膠水管接到水龍頭上,把卡車裏裏外外衝洗幹淨。車身被濺滿了肮髒的雪漿,洗起來十分費力。一麵車身還沒有洗完,他的鞋子和褲角就已被水淋透,結了冰。
買了卡車之後,阿瑞的壓力更大了。紐約的幾家大的送貨公司想擠垮個人的送貨公司,開始狂壓貨價,阿瑞也隻好降低自己的貨價。送貨原本就是利潤寡薄的生意,比如他從紐約買一包五十磅的大米,把它搬上卡車,到了餐館再搬下卡車,用小推車推進倉庫,才隻賺一塊錢,除掉卡車汽油過路費等的成本,大約隻賺五毛錢。他隻能想方設法靠服務維持生意,替餐館的老板們從紐約買些廚房用品和家鄉特產,這樣他們就會多叫一些貨。阿瑞有時會多裝貨,希望借此增加利潤,但有一次因為超載被警察罰款罰了一千多元,從此再也不敢超載了。
在生意的利潤不能高於成本的情況下,他必須尋求新的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