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會理解嗬護啊。”

“那你為什麼連個電話都不給蕙薇打?你知不知道裏她經常以淚洗麵?她很想念你。”

“我有什麼可想念的?她有沒有告訴你我搬走的真正原因?”

“我不太清楚。”

“這一段時間高科技的股票狂跌,我輸掉了一切,還陪了交稅的錢。她當然受不了了,每天和我吵鬧,罵我是敗家子,罵我沒眼光。”

“美國真是一個造夢的工廠,昨天她還贈你一個百萬富翁的夢,今天卻把這個夢拿回到機器裏去軋碎了。”

“我真後悔沒在股票長到最高點時把它們賣掉。”

“可你永遠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最高點。玩股票有時就像賭博,贏的時候想贏更多,輸的時候又拚命下注,想撈回本錢,結果越陷越深,直到血本無歸。”

“我哪怕賣掉一半,現在也有幾十萬存款。”

“你小時候有沒有吹過肥皂泡?肥皂泡五顏六色的,在陽光下每一個看上去都很美麗,但是他們很快就一個個消失了。炒股票也好,做生意也好,很多事情就像吹肥皂泡。”

“現在隻有酒才是最真實的。”祺傑又給自己斟了一大杯啤酒,一口氣喝幹了。

“拜托,不要再喝了。喝醉了,我可沒有辦法背你回家。”

“沒關係,我今晚就睡在地鐵站裏麵。”

“你知道嗎?地鐵站裏有老鼠,會咬掉你的鼻子的。”

“虧得你還有心思開玩笑。”

“嘿,天不還是藍的嗎?草不還是綠的嗎?我們丟掉的不就是銀行賬號上的一串阿拉伯數字嗎?”

“你真阿Q!”

“沒辦法,國民性,飄洋過海也改不掉。”

“現在我一想到股票這兩個字,我就傷心。高科技股票前幾個月還是勢如破竹,現在卻是兵敗如山倒。”

“你不是還有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嘛!在這裏也算中產階級了。至少你還喝得起三塊多一瓶的德國啤酒。想想地鐵站裏那些無家可歸的人吧。”

“我也是無家可歸的人呀,精神上無家可歸。”

“那你不如過一會兒叫個出租去蕙薇那裏。”

“我不想去她那裏。她可以找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這是她自己說的。”

“你何必去信她的氣話呢?你知道她天天祈禱上帝,求他使你回心轉意。”

祺傑一時無語。嘉雯猜想自己的話觸動了他。誰會對一個自己愛人終日的祈禱置之不理呢?

“人生很像一場戲,尤其在國外,每個人的角色,心境似乎每天都在變換。”嘉雯感慨。

“說得太對了。你知道嗎?魏雲利現在是我的頂頭上司。當初他抄我的作業,混了個學曆,現在他對我發布命令時甚至很少正視我。”

“也許是心虛吧?”

“不是,是趾高氣揚。”

“算了,氣也沒有用,他也有他的本事。混也是需要本事的。”

“至少他當初騙取了我的同情,也算是一種本事。害得我因為這件事常常被蕙薇教訓。”

“都過去了,何必耿耿於懷呢?夫妻之間最怕記帳了,如果兩個人恨不得把對方的過錯編一個數據庫,那不鬧分手才怪呢。”

“我越來越不懂女人了。”

“你還有可能進步,因為你承認自己的無知了。其實蕙薇和你吵鬧,也是因為重視你。”

“我需要一段時間安靜安靜,前一段日子過得太浮躁了。”祺傑歎了一口氣,“好了,不說我了。你怎麼樣?再嫁了沒有?”

“沒有,連男朋友都蹤影全無了,嫁給誰呀?”

“英倫頓有很多單身貴族,鑽石王老五,你還愁找不到一個理想丈夫嗎?”

“從來沒想過去找,總覺得和阿瑞緣份未盡。”

“其實在感情上不可以太執著,太執著了容易受傷。”

“我對很多事情都不再執著了,如果再遊戲感情,我不就成了行屍走肉?”嘉雯反問,“我知道你一直覺得我在感情上的選擇是一個錯誤。”

“如果你不犯很多錯誤,你就不是舒嘉雯了。”

“照你這麼說,我是生來注定要犯許多錯誤的。”

“即便臨閉上眼睛那一刻都要犯一個。”

“什麼錯誤?”

“讓人在你的墓碑上刻上紅玫瑰。”

“你諷刺我到死都不忘致命的浪漫。”嘉雯笑了起來。

嘉雯和祺傑離開了川菜館之後,一起走到了地鐵站。

“謝謝你!”祺傑說。

“謝什麼?”

“做我的聽眾。”

也許,擁有一個朋友,就是為了擁有一個忠實的聽眾,嘉雯想,有人傾聽毫無疑問是人生中的一種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