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四點半,看守菲比就把嘉雯叫醒了:“到你去上庭的時間了。”

嘉雯望望窗外,外麵還是漆黑一片,“為什麼這麼早?”

“不要囉嗦了,押送的看守還沒抱怨,你倒先抱怨了?”

嘉雯輕手輕腳地洗了臉,刷了牙,隨菲比到了樓下大廳,她看到手裏攥著手銬和腳鐐的押解看守利蘭已經在等著她了。

囚車被一張粗硬的鐵絲網隔成了兩部分,前車廂比較寬大,後車廂卻非常窄小。嘉雯被放進了後車廂。後車廂隻容得下一張麵對著後車門的長椅,而長椅和後車門之間的空間小到幾乎放不下雙腿。

嘉雯從後車門上小小的方窗望出去,看到了寂寥的街道和昏黃的路燈。她一向憎恨早起,現在整座城市都在沉睡,而她卻要披星戴月,作為一個囚徒長途旅行去接受審問,這樣的事實更使她倍覺沮喪。

從太陽城到克裏斯蒂開車大約兩個多小時,途中利蘭還到一家縣城監獄去接了幾個男犯人,於是旅途就變得格外的漫長。到了早晨八點,囚車終於開進了南德州高級法院的車庫。嘉雯被放進了冷森森的老虎籠子一樣的候審室。候審室裏隻有兩條不鏽鋼的長凳,一堵矮牆和一個馬桶。

“我下午兩點半才上庭,為什麼這麼早把我帶來?我在這裏會凍死的。”她對正在鎖候審室的法警說。

法警聳了聳肩膀,表示愛莫能助。

嘉雯攏著自己裸露的雙臂,心裏抱怨為什麼囚服都是半袖的。想必囚服的設計者從未坐過監獄,所以無法想象人在獄中身體上精神上所承受的雙重寒冷。

她躺在冰冷的不鏽鋼長椅上,想舒展一下自己酸麻的雙腿,不知不覺中就睡著了。

在一個晴和的日子,她和她的父母,還有阿瑞在公園裏散步。天空是無可挑剔的蔚藍,偶爾有一隻鴿子從眼前飛過。草很綠,是那種柔柔的醉人的綠;風很暖,暖得讓人直想躺在草坪上睡去。公園中間有一個音樂噴泉,噴泉每隔幾分鍾就會濺出潔淨的水花和優美的音符。

她睜開眼,發現自己麵對的隻是候審室的粗硬冰冷的鐵絲網。沒有煦暖的風,沒有柔和的綠。她沒有料到自己在如此悲哀絕望的時刻,會做這樣一個溫馨而悠閑的夢。

她試圖把夢中的畫麵在頭腦中再拚接起來。夢中的公園毫無疑問是美麗的,但是沒有任何特征顯示它坐落哪一個國家哪一座城市,這令她惶惑。在她的精神如此孤苦無助的時候,她需要一些指引,一些暗示,哪怕這些指引和暗示來源於一個夢。

終於到了上庭的時間,嘉雯被高級法院的警衛帶進了法庭,坐到了被告席上。緊接著阿瑞也被帶進來了,坐在她前排的被告席上。他轉過頭,輕聲問:“你還好吧?”

還未等她回答,警衛就走過來對阿瑞說:“把你的頭轉過去。”阿瑞隻好轉回了自己的頭。

這時一個矮胖的美國女人向嘉雯走了過來:“我叫瑪麗·史密斯,是政府指派給你的律師,”隨後她坐在了嘉雯身邊的座位上。

瑪麗·史密斯穿一套大紅的西裝套裙,領口還綴著粉紅色的花,看上去和法庭的嚴肅與莊重格格不入。她的臉上貼了一小塊白紙,大概是因為生了粉刺,粉刺又被她抓破了。

瑪麗難道不可以找一塊‘邦迪’貼上嗎?一塊小小的白紙就使整張臉顯得庸俗了,嘉雯想。

“你好!”嘉雯盡量做到不失禮貌。

“維卡的檢察官馬丁·漢克斯不同意讓你保釋,他的態度很堅決,我恐怕很難說服他。”

“既然你是我的律師,你出庭是來替我辯護的,而不是來向我宣布檢察官的決定。”

瑪麗眨了眨眼睛,“我隻是想讓你有一個精神準備。其實你不必太緊張,你沒有任何犯罪記錄,頂多會被判三年。”

“三年還不令人緊張嗎?你在監獄裏呆過一分鍾嗎?你知道在監獄裏一分鍾就像一天那麼漫長嗎?”

“那你想怎麼樣呢?你自己惹上了麻煩,還指望被無罪釋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