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法庭對她的案件舉行聽證會那天,馬丁、邁倫當著麥克、嘉雯、法院的書記員的麵,逐一審問了關正昆、候賽和查羅斯。關正昆,候賽和查羅斯的證詞隻證明了他們在“華美”見過嘉雯兩麵,既不知道她的姓名,又不了解她在“華美”的職位。嘉雯與他們三人之間沒有個人交流,又不曾從他們那裏收取任何金錢,使得馬丁對嘉雯“窩藏非法移民的”控訴變得毫無證據。
在聽證會後的第二天早晨,當嘉雯還在沉睡中,看守菲比走到了她床邊,叫醒了她:“起床了,你要離開這裏了。”
“真的嗎?他們會讓我回家嗎?”
“不知道。我隻負責看管囚犯,至於你們的案件怎麼被處理,那是法官的事情。”
嘉雯又被押進了囚車。
囚車行駛在筆直平坦的高速公路上。公路兩旁的草場象兩幅無邊無際的畫軸起起伏伏地舒展開來了。遠遠望去,夕陽下的草場寧靜而柔和。草莖是翠綠的,而草尖卻是金色的。戴著手銬腳鐐的嘉雯坐在四麵封閉的囚車裏,似乎可以感覺得到外麵的風是輕柔的,而草尖曼舞的韻律正吻合著風的旋律。
自然有時美得讓人隻想哭泣。
她想起了愛因斯坦的為解釋相對論而舉的例子。他說,在美女身邊坐一小時就像一分鍾那麼短暫,在火爐上坐一分鍾就像一小時那麼漫長。此刻她對相對論有了更深的理解。在囚車裏瀏覽自然的美色,一小時就像一分鍾那麼短暫;而坐在監獄裏,一分鍾就像一小時那麼漫長。
她多麼渴望躺倒在那夕陽下的草場上,哪怕隻躺五分鍾,渴望草場以它博大的懷抱包容她、安慰她。
她真的可以很快走下囚車,走入自然的懷抱嗎?
嘉雯被看守送回到了克裏斯蒂高級法院的候審室,接著又被押回了維卡監獄。她的發梢似乎還有草尖的影子,她的唇邊還有夏風的氣息。
她重新坐回到了維卡監獄的拘留室,平靜,忍耐。後來她躺在拘留室裏熟悉的鐵凳上,沉沉地睡去了。
一輛火車遠遠地駛過來,火車散出的黑煙讓冰城夏日的天空變得陰鬱了。小嘉雯經常站在家鄉冰城的小火車站裏看火車。火車可以把她和外麵的世界聯係起來,而她是多麼渴望看到外麵的世界。
站在鐵軌旁的小嘉雯突然驚悚不安了起來,因為她看到了一朵白色的雛菊在鐵軌中間伸出稚嫩的臉來,在太陽下安心地微笑著。如果她撲過去摘下那朵雛菊,它就會在她的手中慢慢枯萎;如果她讓它繼續留在鐵軌中間,它就可能會被奔馳而來的車輪碾得粉碎。
總之那朵白色的雛菊是在一個錯誤的時間開放在了一個錯誤的地方,而它的美麗隻留給她一聲歎息。
當火車開過來的時候,她小小的心顫抖了。她閉緊了自己的眼睛,眼淚卻不由自主地湧了出來。火車停下來,又開動。當火車在她的視線裏漸漸消失的時候,她慢慢地掙開眼,她看到那朵白色的雛菊在車輪卷起的風中微微搖動著,完好無損地安心地微笑著。
嘉雯在含淚的微笑中醒來。也許她的生命就仿佛鐵軌上的那朵雛菊,既然此劫難逃,那麼就從容走過,她相信自己將在奔馳的車輪下幸存下來。
生命中永遠有不可碾碎的東西:執著的信念,意誌的力量,和永不悔改的心靈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