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後她打電話給警察局尋找自己的車,這時她才知道車早在她被逮捕的當晚就被當地的“山姆車行”拖走了,而她已經欠下了車行兩千多元錢的拖車費和存車費。她打電話給車行,接電話的是一個聲音沙啞的老年女人,待她說明了原委之後,女人問:

“那輛銀色的豐田車是你的?”

“是。”

“你有幾個月沒付貸款了?”

“三個月吧。”

“你的車昨天剛被拍賣,賣的錢已經還給銀行了。”

“這麼快?”

“你車裏的一些東西現在還在我們的車行裏,你來拿吧。”

嘉雯在市郊一條荒涼的街道的盡頭找到了“山姆車行”。剛才接電話的那個聲音沙啞的美國女人拿出了兩個紙箱:“你打開看看,有沒有缺少什麼?”

“不必看了。車都沒有了,其他東西又有什麼重要呢?”

“這是我的責任,你得配合我完成我的工作。”

嘉雯打開了紙箱,裏麵有一本CD夾,兩本地圖,兩幅太陽鏡,一個夾保險單的筆記本,還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嘉雯撿出了一個曾掛在後視鏡上的小小飾物:一串木製的珠子,中間墜了一個玻璃做的小酒瓶,瓶裏裝滿了紅色的液體,像酒,也象血。

飾物是阿瑞送給她的。他當時對她說:“如果你給我一杯水,我會還你一杯酒;如果你給我一杯酒,我會報以一腔熱血。”

她的眼淚又湧了上來。

“你沒事吧?”美國女人問。

“沒事。”

“那就麻煩你在這張簽收單上簽個字吧。”

嘉雯胡亂簽了個字,就抱起紙箱離開了車行。

“照顧好你自己!”女人對著她的背影說。

不知道怎麼才能照顧好我自己,嘉雯想,車沒有了,阿瑞還在監獄裏。

嘉雯回到家之後,打電話向蕙薇,祺傑,瑩妹,還有露絲報平安。

蕙薇說:“隻要身體健康就好了,其它的事情不要多想。”

祺傑說:“我想你在經過這麼一番生活體驗之後,以後會活得更明白一些了。”

瑩妹說:“自從你和阿瑞進去了之後,我每天都為你們燒香,你終於出來了。不過我還要繼續燒,希望阿瑞能早一點出來。”

露絲說:“我相信你,嘉雯,你還有勇氣重新開始,你是我見過的最堅強最勇敢的女人之一。”

嘉雯發現自己從某種意義上講是幸運的,因為她還有朋友,在她生命中孤苦無助的瞬間幫助她收拾起心情,恢複勇氣,麵對殘缺破碎的生活。

第二天,嘉雯到維卡監獄去求見監獄長文森特。文森特是一個矮壯的白人,大概六十左右年紀。

“你就是那個幾個月前被移民局抓走的中國女人吧?我見過你。”文森特說。

“是嗎?在哪裏?”

“在監獄的走廊上。那天你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掉眼淚。”

“因為我當時覺得委屈,我是無辜的。”

“我知道你是無辜的。我在這座監獄工作了三十幾年了,我隻要一看某一個囚犯的眼神,就知道他/她是無辜還是有罪了。”

“那我很欣賞你的鑒別力。”

“我能幫你做什麼嗎?”

“我男朋友夏晨瑞還被關在這裏。昨天我來探望他,可是被看守拒絕了,因為我離開這座監獄還不到六個月。看守說,隻有你有權力給我一個特別許可。”

“原來是這樣,”文森特微微笑了,“你有駕照嗎?”

嘉雯連忙拿出了駕照遞給了他。

文森特坐到了自己電腦前,在鍵盤上敲打了一陣,最後轉過頭來,把駕照還給她:“好了,我已經取消了對你的駕照號碼的控製,你星期五可以來看望你的男朋友了。”

“非常感謝,”嘉雯說,“你終於使維卡監獄在我的記憶中有了一點人情味兒。”

星期五早晨嘉雯比規定的探監時間提前半小時到了探監室,排到探監人的隊伍裏。接待她的還是那個瘦小黝黑的女看守。女看守把她的駕照號碼輸入了電腦,很快又把駕照退還給了嘉雯。

“夏晨瑞已經在半小時之前被移民局帶走了,去了太陽城監獄。”

“不會這麼早吧?”

“電腦會撒謊嗎?”

“如果有病毒,電腦也會說謊的。”

“別囉嗦了。”

嘉雯悄悄走到監獄地下室的停車場,希望能找到移民局的囚車,但是囚車早已了無蹤影。她疲憊地坐到了監獄對麵的台階上。阿瑞曾站立過的牢房的窗口空無一人。一隻不知名的鳥兒從她麵前飛過。

愛情是心海上的一隻不死鳥,隻要她的心還在跳動,她就會聽得到它婉轉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