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書禎顯然不如以前健談了,更多的時間,他會好一陣看霽紅。霽紅說:講講這8年吧。
書禎說,那年夏天之後,我回過景德鎮好多次,但是你們一家搬走了。霽紅歎氣:我們本來就不屬於那裏。因爸爸工作的緣故我們被迫離開了。書禎說,我知道。到處找你,卻沒人知道你們去了哪兒。要不是今年有一筆瓷器交易,我回了家鄉,聽一個鄰居老人提到你們,我到現在也找不到你。
霽紅不知道書禎為什麼要講這些,其實她更想聽的是關於書禎的幸福。或者書禎隻是想告訴自己,他一直在找她,他記得那兩個夏天的快樂,記得他對自己說過:不管走到哪裏,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都會回來找你,如果那時你長大了,我就娶你。想著,霽紅臉上浮過一陣笑意,那時小小的自己可真是大膽,竟對書禎說:要是我還沒長大,你就娶了羅茗姐姐,我就長大後給你當小的。
書禎問霽紅笑什麼,霽紅說:笑我昨天在我家第一次見到你就說要給你做二房。書禎默不作聲,霽紅最想知道他和羅茗是不是結婚了。書禎卻不說。
第四天,書禎去景德鎮了。爸爸說書禎是一家貿易公司的老總了,讓她去他公司。晚上,霽紅一個人躲在屋裏看《半生緣》,曼楨在給世鈞的一封信中寫道:我要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會永遠等著你。無論是在什麼時候,無論你在什麼地方,反正你知道總會有這樣一個人。18年後,早已物是人非,世鈞無意間又翻出了這封信,少年心事又上心頭,當年的甜蜜已變成無限感傷。
不知,書禎是否還記得,他也說過類似的話?當然記得吧,要不然,隔山隔水,書禎怎麼會尋了又尋,還找到家裏來了?
[3]
買了張飛機票,幾乎身無分文地投向上海。霽紅有種孤注一擲的感覺。書禎來接機,身邊沒有羅茗。安排妥當後,霽紅還是問了書禎羅茗的情況。書禎好像故意回避似的,隻簡單說,在深圳。
原來,他們沒有結婚。霽紅的心裏有了小小的勝利感。
接下來就開始忙工作,霽紅做書禎的助理,幫他打點一切瑣碎。半個月後,霽紅跟著書禎回了一趟景德鎮。走在熟悉的街頭,看著那些漂亮的瓷器,霽紅想到了“物是人非”,想到了《半生緣》裏的“18年”,幸好,她的身邊,有書禎。
去了書禎的家,沈爸爸高興得抓著霽紅的手不放。問了大半天的好,沈爸爸說起霽紅的名字:沒想到還真用了這個名字?霽紅笑,是我當年嚷著讓書禎改的,我的名字太土。然後說起一些兒時的事,喜悅一直飛揚著,恍然霽紅就覺得,這多像一家人。
晚上書禎有應酬,霽紅便陪沈爸爸看電視。沈爸爸很喜歡霽紅,拿水果,拿糕點,忙個不停。霽紅過意不去,拉了沈爸爸坐,便問起書禎和羅茗的事來。沈爸爸心無城府,不知霽紅的心思,便一五一十地講了起來。
原來書禎開始並不太喜歡羅茗,那年的小意外讓羅茗的小手指折了,上海人本就嬌貴,她爸爸又是大公司董事長,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書禎內疚,跟羅茗走得就近了,沒想到兩個人後來那樣相愛。
霽紅一頭霧水:小手指是怎麼回事?沈爸爸看過來:你不記得了?當年你挺身而出,對著羅茗的爸爸說是你不好,不關我的事。
漸漸想起,那年夏天羅茗要騎沈爸爸的自行車,沒想到車鏈子斷了,在一個下坡路,羅茗出了意外。羅茗的爸爸趕過來,在醫院裏對沈爸爸破口大罵,說不會放過他。這時小小的霽紅卻站出來說,車是我前兩天撞壞的,你要怪就怪我吧?
霽紅如鯁在喉。
[4]
書禎興奮地說:那個生產廠家的樣品終於做出來了,感覺還不錯。接著就開始講起瓷器來,霽紅有心無心地聽著。書禎的公司從來沒有做過瓷器生意,霽紅就問:書禎,為什麼要做瓷器生意呢?書禎好像答非所問:景德鎮的瓷器瓷質優良,造型輕巧。從這些瓷器裏,能看到時光的影子。當你觸摸它時,你能感覺你在觸摸歲月,觸摸曲曲折折的時光。
霽紅打斷書禎:書禎,你是喜歡我的對吧?
書禎一愣,霽紅又說:你一直在找我,現在找到了不是?書禎想說什麼,最後卻沉默了。他的表情裏有一種隱忍,更有一種掙紮,霽紅不是讀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