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知道我愛你10(1 / 1)

與愛情無關的“謊言”

文/潘 炫

如果說在不經意地揮別站台上淒淒切切的女友踏上駛向北京的列車時,我還有些對前途不可一世的豪情,那麼在經過一天一夜的顛簸後,火車哐當一聲停在北京站的那一瞬間,我頓時有一種茫然無依的感覺,隨之而來的還有深深的恐懼。果然,半個月下來,我一事無成。大學文憑和一本作品剪貼集怎麼也敲不開那一扇扇緊閉著的厚而華麗的門。然而,我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萬般無奈,我隻好先去一家中外合資的電子廠做工人。

流水線上的工作很累,薪水又少,所以工作之餘我又開始寫起了文章。這次來北京,我曾在心底暗暗發誓,一定要為女朋友賺一座房子,否則誓不回頭。

這樣,一晃兩個月過去了。有一天,辦公室秘書陳小藝(我是後來才知道她的名字和職位的)突然拿著一封信來到車間找我。那封信是一家雜誌社寫來的稿件錄用通知。這樣我便和陳小藝認識了。說來也巧,我們竟住在同一幢樓裏,隻是她與一個女孩租住在五樓,我卻與幾個民工委身於地下室。更巧的是,她也是一個文學愛好者。

以後的日子,我們常常下班後無拘無束地在街頭吃大排檔,然後踏著空氣中的音樂回家,生活中少了一份茫然,多了一份踏實。

然而,起早貪黑地工作連起碼的生活都無法保障,一氣之下,我辭了職。

我又開始四處奔走,一日三餐,常常是一片麵包就著自來水果腹。四處碰壁後,我幹脆閉門不出了。在無數個華燈初上的夜晚,小藝一次次敲開了我的房門,走進我那個煙氣熏天的窩,但她經意不經意間的一句句鼓勵,在自尊而敏感的我聽來都是一種嘲諷與輕視。

終於,我連吃飯的錢也沒有了。那天,餓了一天的我拖著疲憊的身軀剛剛走到樓下,就看見寒風中瑟瑟發抖的小藝正吃力地抱著半竹筐蜂窩煤,我趕快迎上去,幫她送上了五樓。安頓好之後,我本打算告辭,小藝卻執意要留我吃飯,還說要聊聊寫作的事。我沒有推辭,順理成章地成了她的客人。那頓飯我吃得很飽,也很香。

第二天,我又信心十足地敲開一扇一扇的門,盡管最終我不得不失望而歸。傍晚,我蜷縮在床上,愁腸百結。就在我不知明天會如何的時候,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思緒。我起身開門,是小藝。她詭秘地一笑,問我:

“猜,我身後是什麼?”我無心於這樣的遊戲,她的笑容便僵住了,趕緊從背後拿出一封信給我:“信寄到了單位,我就給你拿來了,怎麼報答我?”我接過信,女友那秀麗的字體映入眼簾,多日的晦暗與失落頓時一掃而空。“還幫我搬蜂窩煤好不好?”

“又搬?”我一頭霧水。“不樂意?”我趕忙搖頭。最後,她告訴我蜂窩煤是白天辦公室省下來的,她偷偷地拿回來。那一天,我又一次心安理得地被小藝挽留下來,與她共進晚餐。

這樣,搬煤的事又發生了兩次,我也又蹭了兩頓飯。隨後,我找到了一份倉庫保管員的工作,包吃包住,一個月1200元。於是,我搬出了那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

一個月後,我發了薪水。來到小藝的住處,開門的是阿洛,與小藝合住的女孩。她告訴我小藝在兩個星期前去了深圳,最後,還神經兮兮地對我說:

“你知道嗎?小藝愛上了你。”我用不置可否的一笑回擊著她的多疑。“不信?你知不知道你每天搬的那些煤都是同一筐,根本不是她從辦公室裏拿回來的,那是她騙你的。她知道你倔強,不肯接受她的幫助,她隻好施以小計,你自然就可以上樓吃她炒的菜,她也就可以與你促膝長談了……”

我頓時愣住了,眼睛蒙上了水霧。想著單薄的小藝是如何吃力地將半筐煤從五樓一次又一次地搬到一樓,然後再翹首以盼我灰蒙蒙的身影,我的心裏充溢著感動。

其實,我知道小藝的謊言與愛情無關,她隻是保持著一顆善解人意又與人為善的心而已,僅此一點,也足夠溫暖我一生了。從此,我知道了世界上有一種人情願被騙;因為這個世界上有一種謊言可以讓人淚流滿麵。

後來,我也離開了北京,走的時候,我什麼也沒帶,隻帶著一顆與人為善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