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軍在平城城外對持起來,王信還沒見過有敢直接出城和匈奴一戰的漢軍將領,因此也不敢貿然進攻,他驅馬走至陣前說道:“請漢軍主將出來答話!”
柴武也驅馬來至陣前說道:“代國大將軍柴武來也!”
二人紛紛驅馬走至兩軍中間,王信從袖中取出一張用繩子纏著的羊皮遞給柴武說道:“這是我們大單於寫給漢庭呂太後的信,麻煩柴將軍幫忙送到長安吧?”
柴武接過書信,解開繩子,展開羊皮看去,看著看著,柴武抬起頭冷笑起來說道:“王信,這是你寫的?還是那個冒頓寫的?”
王信一拱手說道:“此乃大單於口述,本王執筆。”
“哼哼......”柴武冷冷笑著將羊皮放回自己的衣甲中,抬起頭看向王信說道:“王信,你一個漢人,竟能為匈奴寫出這樣的書信?你當真是厚顏無恥啊。”
“你也不必和我說這些。”王信看著柴武說道:“人活一生,當為自身著想。漢庭不用我,我自當另謀出路。匈奴重用我,我自當為其謀劃。”
柴武一手執著韁繩,一手指著王信說道:“據在下所知,你本為高皇帝之部將,高皇帝覺你忠厚,才讓你駐守馬邑。卻沒想到你為自己性命,在匈奴圍攻馬邑之時,開城投降,從此就背棄了自己的父母之邦,從此就跟隨著匈奴一起去了草原。”
王信正要開口,柴武直接打斷接著說道:“你此番親自領軍侵犯自己的故土,無非是想還匈奴一個人情。可孰不知你自己身上已經背了三條大罪,你還能還得幹淨麼?”
王信看向柴武問道:“什麼三條大罪?”
柴武冷冷一笑,怒視著王信接著說道:“高皇帝把你從裏巷平民中提拔上來,讓你任職將軍,這對你來說已然是萬分榮幸的了。可你呢?當年在滎陽保衛戰中,你不能以死效忠,而被項羽所關押,這是你的第一條罪狀。後來等到匈奴進犯馬邑之時,你不能堅守城池,獻城投降。這是你的第二條罪狀。如今又反而為敵人帶兵,和本將軍爭戰,爭這旦夕之間的活頭,這是你的第三條罪狀。”
柴武的話句句觸碰到了王信心中的那根最不能觸碰的紅線,他不由覺得麵紅耳赤,連頭都抬不起來了。柴武接著說道:“這第一條罪狀你不報主恩,你是不忠!第二條罪狀你投靠匈奴,寧當這賣國之人,為一己性命,你背棄自己的父母之邦,你是不孝!第三條罪狀你如今不思悔改,不覺慚愧,竟還為匈奴引路,竟還為匈奴寫這封書信來辱我大漢之國母,你是不義!”柴武一瞪王信,一聲怒喝道:“似你這般早已是不忠,不孝,不義之人,還有何臉麵站在這陣前!還有何臉麵和我爭戰!還有何臉麵見九泉之下自己的父母!”
“啊!”王信本就已重病在身,再加上柴武這句句鐵證,直刺自己的心口,他隻覺的胸口一陣劇痛,一口鮮血噴了出來,他忙捂住心口,緊拽著馬繩,盡力的支撐著不讓自己從馬上摔下來。
“似你這種不折不扣的小人,還有何麵目在此逞能!”柴武冷冷一笑,揮了揮手道:“還不速速退去?殺你,汙我刀耳!”
王信已經分明覺得自己越來越喘不上氣了,他忙勒轉馬頭向身後的匈奴騎軍道:“想必漢軍早有埋伏,撤!撤!”
匈奴騎軍忙紛紛勒轉馬頭,跟著王信向後退去。薄昭在一旁大笑起來,他忙對柴武說道:“將軍,咱們不追上去?”
“追什麼?”柴武笑著說道:“他們既進了這代地,那他們就走不了了。”
匈奴騎軍一路向後而逃,眼見漢軍並沒有追來,王信也已覺得不行了,隻好下令全軍緩緩而行。不知不覺眾軍已行至恒山地界。
恒山位於平城以北,橫跨塞外,東連燕山,西跨雁門,南障三晉,北瞰雲代,東西綿延五百裏,為代國第一大險境。恒山之上蒼鬆翠柏、廟觀樓閣、奇花異草、怪石幽洞,構成了這蔚為壯觀的恒山。
王信已經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真的正如柴武所言,自己已經是一個不忠不孝不義的人了,此番自己帶病出征,也算是還了匈奴的人情了,自己也沒什麼臉麵死在這裏了,不如就翻過這恒山,回草原去吧。
在陣前吐了血,王信騎不了馬了,自己隻好躺在擔架上,由兩個匈奴人抬著自己走。恒山地勢險要,王信又身體虛弱,眾軍隻好放慢速度緩緩前行。忽然,隻聽山林之中隱隱傳來歌聲:
揚之水,白石鑿鑿。
素衣朱襮,從子於沃。
揚之水,白石粼粼。
我聞有命,不敢以告人。
眾軍停止行軍,王信掙紮著從擔架上坐起來,望著四周說道:“是誰在唱我家鄉的歌謠......”
忽然隻見山林之中早已顯出數萬漢軍,隻見他們一個個搖旗呐喊大聲喝道:“王信者,背叛國家,背叛父母之小人也!今叫汝死於此處,以謝家鄉父老!”
隻見代國郎中令張武挎劍站在漢軍中間,一指王信怒喝道:“王信,今汝死於此處也!”
望著漫山遍野的漢軍,王信一下從擔架上翻滾下來,趴在山石上連連咳嗽,終於一口鮮血噴出來,王信仰頭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呼吸。主將已死,匈奴騎軍大為驚恐,在山林之中又無法展現騎軍的優勢,因此匈奴全軍早已亂作一團。張武拔出寶劍,一聲令下:“眾軍聽令!全殲匈奴!”
四周漢軍揮戈殺下來,匈奴士卒毫無還手之力,數千匈奴皆葬身恒山之中。
王信兵敗身死,其餘兩路匈奴大軍見勢不妙,劫掠了邊境一番後,也紛紛撤軍返回草原。柴武將王信交給自己的書信帶回平城交給了薄太後和劉恒,問如何處置這份書信,要不要將這封信發往長安。薄太後認為絕對不可,可年幼的劉恒卻認為應當送往長安,他想看看作為大漢國母的呂太後到底會怎麼處置這封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