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長樂宮,椒房殿。
那件羊皮書信靜靜的放在桌案上,呂雉坐在案前,麵色鐵青鐵青,隻見她的雙手正緊緊的捏著茶杯不斷的顫抖,她的嘴角也正輕微的抽搐著。麵前跪著的蕭何,曹參,陳平,周勃,樊噲,審食其,夏侯嬰七人都一個個低沉著頭,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啪!”地一聲呂雉猛地將手中的茶杯砸碎在地上,她盡力的忍住淚水,才沒有當著大臣們的麵哭出來。見到呂雉摔碎了茶杯,眾臣們將頭低的更低了。
內侍輕手輕腳的走進來,小聲地向呂雉說道:“啟稟太後,陛下到了。”
劉盈剛邁步走進來,便覺得這屋中的氣氛頗為嚴肅,麵前端坐著神情嚴峻的母後,下麵是一個個低著頭跪著的大臣們,地上還有摔碎的茶杯,劉盈一時不知道這裏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皇上來了?”呂雉看了看走進來的劉盈,站起身說道:“皇上你坐,我收到了匈奴送來的一封信,想讓你也聽一聽。”
眾臣一聽這話,忙抬起頭說道:“太後,此乃國恥啊,臣等已經知道此事,就請太後不要再念出來了。”
“為什麼不念?”呂雉看著跪在地上的眾臣們,她強力忍住淚水笑了笑道:“寫的好,就要念出來!陳平,你來念。”
陳平忙低下頭說道:“臣不敢。”
“那......”呂雉看向曹參說道:“曹參,你來念給皇上聽。”
曹參也忙低下頭:“臣不敢。”
“那......審食其。”呂雉看向審食其說道:“你來念吧。”
“太後。”審食其忙低頭說道:“昭昭國恥,臣不敢念。”
“念!”呂雉對著審食其一聲怒喝。
審食其隻好站起身說道:“是.......臣念......”一邊說著,審食其一邊走到桌案前,拿起那張羊皮,閉上雙眼,兩行熱淚滑過臉龐,他深呼一口氣,睜開雙眼,開口念道:
匈奴冒頓大單於致書漢庭太後呂雉。本單於乃孤僨之君,生於沮澤之中,長於平野牛馬之域,數次領軍至邊境,誠然願久遊中國。本單於聞高皇帝已崩,而太後獨居於長安,甚為孤寂,你我二人都不快樂,何必如此呢?本單於願以所有,易汝所無。自此之後,你我二人結為夫妻,豈不快哉?
審食其讀完了這封書信,轉頭看向呂雉,隻見呂雉眼眶中早已噙滿了淚水,隻見她緩緩看向劉盈說道:“皇上,匈奴寫給我的信你也都聽到了。你覺得咱們應該怎麼辦啊?”
劉盈雖然還未加冠,但他也耳濡目染了很多關於匈奴戰鬥力如何如何強悍的事情,現在看到自己一向堅毅的母親如今已經快要哭出來了,他忙站起身說道:“母後,匈奴之所以敢這麼說話,無非是匈奴強,漢國弱的緣故。咱們如今隻有隱忍,繼續和匈奴和親,等漢國強盛之後才能雪今日之恥啊。”
“太後!”樊噲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一腳踢翻一旁的香爐,哭著說道:“太後!匈奴欺人太甚!我樊噲是老了,但是還上的了馬!還舉得起刀!”說著,他猛地跪下拱手說道:“老臣願領軍三萬,直搗大漠,提著那個冒頓的腦袋回來!”
“舞陽侯。”呂雉忍住淚水,走上前扶起樊噲說道:“皇上說的對啊,匈奴強,漢國弱,先帝三十萬大軍都被圍困在了白登山,你又如何能提軍三萬,直搗大漠呢?先不說咱們正麵打得過打不過匈奴,單說這直搗大漠所要花費的財物,咱們漢國都承擔不起啊。”
“咳咳咳......”蕭何一邊咳嗽著一邊站起身,撐著病體說道:“太後,漢國的擔子很重。匈奴人今日如此侮辱,咱們更不可意氣用事,隻有暫且隱忍啊......”
呂雉望著蕭何說道:“蕭大人放心吧,哀家......哀家自有分寸......”說著,呂雉看向眾臣們說道:“諸位請回吧,我知道該怎麼寫這個回信。”
眾臣站起身,慢慢退了出去。呂雉對內侍說道:“去,叫史官來。”
內侍走後,呂雉又對劉盈說道:“皇上,今日的恥辱你要銘記在心,等到你加冠成人之後,你就要擔起這份天下。”
劉盈緩緩點了點頭,呂雉擺了擺手說道:“你也回去吧。”
劉盈站起身退出去後。椒房殿中已經沒有人了,呂雉坐下來,呆望著桌案上的那張羊皮信紙,這個一向剛毅的女性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力量是多麼的渺小,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是多麼的無助,第一次感受到了劉邦一走,自己的肩膀被壓的是多麼的疼......現在屋中已經沒有人了,呂雉趴在桌案上,放聲大哭起來......
不一會,內侍引領著史官走進來,呂雉忙擦了擦淚水,看著史官,慢慢地說道:“寫回信吧,哀家念,你來寫。”
史官忙攤開筆墨,聽等著呂雉的回信。呂雉雙眼呆望著前方,緩緩地說道:“謝冒頓大單於賜書於吾,今見此書,吾誠惶誠恐。大單於正當壯年,而老身已年過五十,年老氣衰,發齒脫落,行走不便,若是嫁於單於,實在有辱大單於的英風。老身有禦車二乘,禦馬二駟,願進獻單於。另有公主,財物,稍後亦當盡快送於單於處。願以此,共結漢匈之好。”
當史官按照呂雉所言寫完了這封回書後,呂雉再也忍不住了,淚水湧眶而出,她看著史官,舉起桌案上的那封羊皮信紙,咬著嘴唇說道:“將回書再謄抄一份,連同這封信一起存入國史館。”她閉上雙眼,默默地說道:“告誡後代子孫,勿忘今日之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