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爨室哀歌(1 / 3)

處理了匈奴侮辱自己的書信後,呂雉大感心力交瘁,這個一向渴望擁有權力的女性第一次感受到了擁有權力的同時也要肩負這極大的壓力。匈奴的回書總算是在自己含著淚的情況下寫完了,可這一次的和親又該讓誰去呢?當然,自己不可能把自己的女兒送出去。那些宗室王親們隻怕也決不會願意把自己的女兒送到草原。看來,這一次的和親又要選一個宮室之女,假扮公主,遠嫁匈奴了。

可現在放在呂雉眼前最關鍵的還決不是關於匈奴的問題,放在眼前最關鍵的是高皇帝剩下的那七個皇子的問題。齊王劉肥,淮陽王劉友,梁王劉恢,燕王劉建,趙王劉如意,代王劉恒,淮南王劉長這七個人。自己的兒子盡管如今當了皇帝,但那些皇子們就真的對自己兒子服服帖帖了麼?當然沒有。他們現在還年幼,還不懂爭權奪位,但等他們都長大之後,等自己徹底老了之後,自己這個仁弱的兒子一定震懾不住他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啊。”呂雉心中暗暗地想著。

一邊想著,呂雉一邊站起身,她舒展了個懶腰,對著外麵的內侍說道:“走,去外麵轉轉。”

呂雉在前麵走著,內侍在後麵不緊不慢的跟著,二人走出了椒房殿,圍著宮廷內的回廊,緩緩散起步來。漫步在回廊下,放眼觀賞著回廊兩旁的花草樹木,聽著樹杈上鳥兒的鳴叫,呂雉的心情卻並沒有因此而好轉。看起來她正在散步,實則她完全沒有觀賞花草樹木的雅興,她的心裏一直在盤算著一件事。匈奴固然可恨,但畢竟遠在邊境,暫時還威脅不到國家社稷,大可先把匈奴的事先放一放。可劉姓諸侯王的問題,卻是個亟待解決且不容忽視的大問題。自己這麼仁弱的兒子能當上皇帝,他們心裏本就已經不服氣了,隻不過是現在有自己在輔佐兒子,他們不敢妄動罷了。若是等自己徹底老了以後,等自己死了以後,他們還會這麼安生麼?他們是七個諸侯王啊,若聯合起來一塊來和自己兒子爭皇位,就憑劉盈的性子,他是絕對應付不過來的。既然如此,與其留下這七個隱患,不如一並把這七個皇子全都殺了!可他們畢竟是皇子,並且還是諸侯王,如果一並全殺了,隻怕自己會犯眾怒的,對,不能全殺。那麼不殺那幾個呢?淮南王劉長是皇子裏最小的,當年自己沒能把他殺死在他母親的肚子裏,這也許就是天意吧,這孩子也算可憐了,剛生下來母親就沒了,他又是皇子中最小的一個,他對劉盈應該構不成什麼威脅。代王劉恒,這個孩子一向沉穩,為人敦厚,當年高皇帝把他封到代國去,就是想好好磨練他,讓他以後可以好好地輔佐劉盈,前不久匈奴進攻代地,這個劉恒竟能大破匈奴千人,還斬殺了那個王信,可見這個孩子的確有魄力,將來應該可以好好輔佐自己的兒子。剩下的那些皇子裏對自己兒子皇位威脅最大的莫過於那個劉肥了,他是皇長子,本應他來繼位,可就是因為他是庶出,是那個曹氏所生,這才沒立他為太子。高皇帝對這個庶出的大兒子已經算是做到仁至義盡了,竟封這個劉肥為齊王,讓他掌管齊國那麼肥沃的一大片土地。若是等自己走了以後,這個劉肥還不是要反上天去麼?對,先殺掉這個劉肥,對,就這麼幹!至於那個燕王劉建,小小年紀但身體一向不好,高皇帝當年就不是很喜歡他,他對自己的兒子沒什麼威脅。至於劉友,劉恢這兩個人,一向懦弱,成不了大事,等到自己殺了劉肥之後,對這兩個皇子稍加監管即可。至於那個劉如意麼,哼,他跟自己兒子的關係雖好,可他當年卻差點顛覆了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再說,人心都會變的,這個劉如意現在雖然跟自己的兒子是一條心,但等他長大以後還會是這樣麼?況且自己已經讓廷尉抓了他的母親戚姬,他心裏能不怨恨麼?

“劉肥......”呂雉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又狠狠地說道:“劉如意......”

呂雉就這樣一邊在心裏盤算著,一邊沿著回廊緩緩漫步,不知不覺已經轉到了長樂宮東邊的爨(cuàn)室(爨室:秦漢之時廚房的名稱)外麵,透過高大的院牆,呂雉已經聞到了牆內傳來的飯香味,呂雉不由抬頭看了看日頭說道:“不知不覺日頭都這麼高了?”

內侍忙在一旁說道:“太後,馬上午時了,該用膳了,請太後回去吧。”

“嗯......”呂雉緩緩點了點頭說道:“不知不覺轉悠了這麼長時間,走吧,回去吧。”呂雉正要轉身回去,可透過高大的院牆,呂雉卻分明聽到牆內傳來一女子哀怨的歌聲:

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

相去三千裏,當誰使告汝?

“子為王,母為虜......”呂雉眉頭緊緊鎖在一起,她看向一旁的內侍問道:“這聲音我聽著怎麼這麼耳熟,是誰在裏麵唱歌?”

內侍也不知道是誰,隻好搖了搖頭。呂雉眉頭一緊,猛地轉身向爨室的大門走去,院門前的內侍看到太後過來了,慌忙跪下正要說話,呂雉忙揮了下手小聲說道:“別說話。”內侍不知道太後是什麼意思,隻好低著頭跪在地上,一時不知道要幹什麼。呂雉站在院門前,伸頭向爨室的院子裏看去,隻見幾個庖丁正在一旁劈木柴,又有幾個庖丁正在打磨著菜刀。呂雉忙又順著那歌聲看去,隻見院子內還有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正在一旁舂米,隻見她頭發散亂,一邊舂米一邊流著眼淚唱道:“子為王,母為虜,終日舂薄暮,常與死為伍。相去三千裏,當誰使告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