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澤聽罷,緩緩搖了搖頭笑道:“淮南王表麵果敢,實則做事畏首畏尾,隻圖私利。此番齊王號召天下諸侯共同起兵,可淮南王自己卻托故不到,隻派出兩萬兵馬前來,如今國賊伏誅了,他便立刻開始不斷的往京中大員的手中送厚禮,如此心術,難當大任。”
劉章心中知道哥哥那日奪了劉澤的兵權,還軟禁了他,可現在聽劉澤的言裏言外,似乎皆有立劉襄之意,於是他忙站出來說道:“叔祖父,此番我大哥首開義舉,不計生死,隻為誅殺國賊,匡扶炎漢,該當迎我大哥入京才對。”
“劉襄乃高祖長孫,行事果斷,可堪大任。”劉澤笑著說道。
劉章的心中立刻欣喜起來,可隻聽劉澤接著說道:“可其母舅家乃齊國豪強,外戚幹政已將國家弄的烏煙瘴氣,豈可重蹈覆轍啊?”
又提起這件事,劉章不由背過身去說道:“那依叔祖父之言,既不立淮南王也不立齊王,難道要立吳王劉濞麼?”
劉澤笑道:“劉濞乃高祖之兄劉仲之子,如今高祖子孫尚在,怎可立劉濞為帝呢?”
曹窟看向劉澤說道:“莫非琅琊王以為,代王劉恒可當此重任?”
此言一出,群臣皆是一片嘩然,劉恒向來沉默寡言,柔柔懦懦,隻安分於代國而毫無大的作為,此番諸侯聯軍討伐國賊,劉恒更是隻出了一萬兵馬響應,像這樣一個群臣早已遺忘的人,怎能立他為帝呢?
就在眾臣嘩然之際,隻聽劉澤繼續說道:“代王如今是高帝子嗣中最長的,擁立長者本就符合禮法,況且劉恒為人忠厚,性行淑均,仁愛之心天下皆知,其母薄太後善良本分,其娘家一族也盡是性格淳樸之人,外戚幹政的亂局決不會再重演。”劉澤麵向著殿中百官繼續說道:“此番諸呂伏誅,天下藩王皆想在這個時候來爭這個帝位,可唯有劉恒性格沉穩,隻是安心治理代國。代國自高祖陳豨叛亂之時,本已化為一片焦土,可現如今,諸位可以親自到代國去看一看,千裏焦土早已化為萬頃桑田,代地的百姓皆能果腹,這十六年來,匈奴屢有進犯,可唯獨不從代國南下,正是因為劉恒治代,耕戰兼用,終至匈奴不敢來犯,這才是實實在在的政績啊。”劉澤轉身看向陳平說道:“曲逆侯可還記得高後臨朝稱製之時,黃河泛濫,國庫當時被呂祿等人挪用,致使朝廷無錢撥款救災,隻能向各藩國去借糧,才勉強平息了災禍。可唯有代王劉恒,主動獻出國庫存糧,星夜押赴災區救災救民,此等仁愛之心,難得啊。”
這一番話說的至情至理,群臣皆是低頭默然以對。
朝會結束,待群臣陸陸續續退出朝堂後,陳平和周勃二人才慢慢邁步走至前殿廊簷之下,隻見陰雲密布,又早紛紛揚揚卷下漫天的大雪來。周勃不由感歎道:“多大的雪啊,那日就是在這,我等得已誅殺國賊,解除了這一十六年外戚幹政的局麵。”
陳平歎了口氣道:“可誅殺了國賊後,我等放任兵士挨家挨戶搜捕呂氏族人,終至大火焚城,哀鴻遍野。”
“什麼時候迎代王來京?”
“盡快吧。”望著漫天的飛雪,陳平苦笑道:“天下的藩王都爭著搶著要當這個皇帝,他們哪裏知道,高祖之時,先與項羽作戰,後又和匈奴作戰,接而又是伐陳豨,討英布,後來呂後當政,又重用呂祿等人,貪汙腐敗,天怒人怨,終至天災連連,本就捉襟見肘的國庫還要每年向匈奴送去大量的金銀珠寶,呂後雖有心恢複國力,可終是杯水車薪,收效極微,說什麼天下晏然?看看這滿目瘡痍的國家吧,天下晏然,自欺欺人耳......”望著漫天大雪,陳平長歎道:“那些藩王們隻知道天子之位將歸代王,他們哪裏知道,代王接手的是一個飽經戰火,國弱民窮的爛攤子啊......”
漫天大雪之下,未央宮前殿的廊簷下,兩位老人佇立在這裏,靜靜地觀看著這場大雪,而久久沒有離開。
公元前180年,眾臣朝議之後,決定迎代王劉恒入京承襲大統。連年的戰亂,匈奴的入侵,留給這位二十一歲的青年的不是一個國力強盛,鼎立華夏的炎漢,而是一個滿目瘡痍,山河破碎的爛攤子。
大風起兮雲飛揚,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漢國的猛士又究竟在哪裏呢?
漢國今後的道路將走向哪裏,二十一歲的劉恒到底能否擔得起這份重任,這一切都還是一個未知的結果。
(第一卷:洶海浮舟??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