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人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汗流浹背卻仍要飽受藩王富商的壓迫,他們不棄農從商,背本趨末,還能怎麼辦呢?”賈誼沉下頭歎了口氣道:“天下農人皆舍本而求末,長此以往,國之大害。”賈誼看向劉恒說道:“陛下,背本趨末之風的盛起,必然會引起淫奢之風的日益增長,漢國如此窮弱,富商大賈爭相奪利,互相攀比,吃糧的人多,產糧的人卻是越來越少,國無積貯,外患無法定,內憂無法平,國家危矣。”
劉恒緩緩點頭,默默說道:“背本趨末,淫奢風起,國之大患也。”
“農業急待振興,可還有一事,陛下也不得不盡快著手應對。”
劉恒與賈誼幾乎是異口同聲說出了兩個字:“削藩。”
賈誼看向劉恒說道:“此次藩王入京述職,一連發生兩起命案,幸好陛下睿智,才得以妥善解決。可臣下以為,藩王們並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與中央的矛盾自陛下登基以來,已成愈演愈烈之勢。”
說到削藩的問題上,劉恒便回想起那些在大殿之上仍目中無人的藩王們,眉頭便不由緊緊擰成了一團。賈誼開口說道:“首當其衝,該是齊王劉襄三兄弟,他們為奪君位,精心謀劃,於誅呂之事中出力最多,可最終卻沒有得到絲毫實質的封賞,齊王病入膏肓,可劉章與劉興居二人必然不會就此罷休,此番淮南王殺人之事,那劉興居張口閉口高喊淮南王無罪,正是要和陛下對著來啊。”
“其次,便是淮南王。”賈誼看向劉恒繼續說道:“淮南王天生神力,跋扈之名天下皆知,此次入京他多次僭越禮製,還不行通稟便擊殺了審食其。當初剿滅諸呂,他多次賄賂朝中大員,希望眾人能推他為君,可最後君位卻歸陛下,他對陛下的怨恨之心,可見一斑。”
“吳王劉濞。”賈誼接著說道:“坐擁東南,他憑借地利開山銖錢,下海煮鹽,一舉便壟斷了貨幣鹽鐵的大權,他私銖錢幣,此舉早晚必使天下貨幣體係陷入混亂,社會動蕩便會由此而生。此次吳王入京,其子又被大皇子失手誤殺,他雖口中不說,然其內心必然不滿,他若起事,東南不保矣。更有楚王,琅琊王等等藩王,他們在封國中盡情享樂,吃穿用度與陛下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昔年高祖之時,高皇帝便早已料到藩王坐大,架空中央之勢,故而才接連南征北討,一連拔除數個異姓諸侯王。可臣以為,不論是異姓諸侯,還是同姓諸侯,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差別,血緣親疏無法評斷諸侯對中央的忠心與否,臣還有句不當說的話。”
劉恒看向賈誼說道:“你說。”
“諸侯坐大,早晚必反。”賈誼看向劉恒說道:“隻是有能力者先反,無能力者後反罷了。”
一番話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眼前看似複雜的形式竟被麵前這個年青人剖析的如此準確,他看向賈誼說道:“朕自繼位以來,深感國家貧弱,高祖之時所定各項法令多已與當今所脫節,不能再用,朕急待一位大才輔國,不知卿可願擔此變法強國之重任?”
變法強國即是每個滿腔抱負的人雖終日期望的重任,但同樣這四個字也令無數有抱負的人感到膽寒,曆來變法改革之臣的結局幾乎是早已注定的一般,極難有一個能夠得以善終,戰國的吳起,申不害,前秦的商鞅,哪一個最後得到了好下場?變法,必然要觸動當權者的利益,若是支持變法的君王意誌再稍有不堅,變法之臣便會成為變法的殉葬品。變法強國,雖可功在千秋,名留青史,但同樣也是危機重重,九死一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