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相國盡可直言。”
“周勃,灌嬰,馮敬,張相如等,皆是高祖老臣,開國元勳。”陳平望著劉恒的雙眼說道:“他們都是跟隨高祖皇帝在戰場上一刀一槍搏殺出來的,若論行軍打仗,沒人比得過他們。可若論這人臣之道,他們這些老家夥,可是一竅不通的。”
劉恒已經明白了陳平想告訴自己什麼,可他嘴上卻仍說道:“老相國到底想說什麼?”
“老臣隻想說一句話,他們可都是忠臣啊。”陳平繼續說道:“新法開展之後,他們若做出了什麼蠢事來,還請陛下能夠善待他們。他們當年在戰場上,可是為了漢國連生死都不顧及的人啊。”
“老相國這是說的哪裏話。”劉恒笑了笑道:“遠的不說,就說這諸呂亂政,若不是老相國等挺身而出,剿滅了諸呂,這漢國的天下早就落入那些呂氏外戚的手中了。”劉恒站起身道:“好了,老相國在家安心養病,國事繁忙,朕就先回去了,日後得空再來看你。”說罷,劉恒便準備起身離去,隻聽身後傳來陳平嘶啞的聲音:“陛下以為,當今漢國的危難何在?”
劉恒轉過身看向陳平說道:“國不富,兵不強,匈奴未平,南越未定。”
陳平躺在榻上,緩緩搖了搖頭道:“不......陛下所說的皆不是國家真正危難之處。”
劉恒不解,他看向陳平說道:“那請老相國說一說,這國家的危難到底在何處?”
“宮闈。”陳平雙眼望著屋內的青煙說道:“宮闈之中,最易生亂。高祖皇帝滅前秦,敗項羽,卻終是沒能解決好這宮闈之事,以至於諸呂亂政,險些顛覆了漢家天下。這宮闈之亂,豈不是比任何的外患更可怕麼。”
陳平一番話說的劉恒不由想起了今日永巷宮內張嫣的哭聲,想起了高皇帝死後,呂後便大加殘害異己,想起來當年那個被活活做成人彘的戚夫人......不知為何,劉恒的腦海中突然閃現出了竇漪房和自己新帶來的那個代女的身影......汗水不由滲透了劉恒的後背。
劉恒麵向陳平深深一拱手道:“劉恒謹記老大人的教誨。”說罷,劉恒轉身邁步走了出去,剛剛離開陳平的府邸,便聽到府中傳來陳買的一聲:“父親!”而後,便是全府的哭聲。
公元前178年,為漢國累立功勳,披肝瀝膽的陳平終在府中走完了自己的一生,諡號獻侯。
陳平臨辭世之際,告誡劉恒宮闈之中,最易生亂,引起了劉恒格外的重視。次日,劉恒封代女為美人,賜名慎。代女慎夫人恭謹賢良,對待薄太後和竇皇後恭順有加,終於打消了竇皇後的戒心。引得本來即將掀起風雨的宮闈,得以平靜下來,劉恒也終可以騰出手來,為賈誼和晁錯坐鎮後方,準備開展變法。
漫長的冬季終於過去,冬去春來,魏尚已經被提審過多次了,廷尉府不問他虛報戰功,蒙蔽朝廷的事,反而非要問他個邀買軍心,妄圖坐大的罪名,三令五申,嚴刑拷打,魏尚隻是閉口不招,使得廷尉也沒有辦法盡快定罪。
雲中郡的城樓上戍衛的兵卒皆是無精打采,派往各地收取粟米的兵馬按照事先定好的行程,兩天前就應該返回了,可直到現在,仍是遲遲未見。雲中太守邁步走上城樓,看向兵士們開口問道:“送糧的隊伍還是沒回來麼?”
兵士們皆搖了搖頭。雲中太守看向兵士們道:“都打起精神來,前方斥候有報,草原上有動靜,要小心提防匈奴。”
正說話間,遠遠便見到一支漢軍隊伍押著數百輛糧車直向城樓下來。太守不由眼前一亮,說道:“終於回來了,準備開門。”
待到那支隊伍立於城樓下時,衣甲旗幟皆沒有任何問題,樓上兵士高聲喊道:“來者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