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靜準備在北京住下了,在海外飄泊了些許年後再次回到了這座曾經見證過她年少青春的城市,有些感慨使得胸口脹得滿滿的,張開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了。這裏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發生了她所意想不到的變化,巷子口那家做很好吃的炸焦圈的小攤子已經沒有了,養在窗台上的那盆米蘭也已經死了,那條曾經很合身的白色連衣裙已經穿不進去了。她把裙子掛在陽台上,純淨的白色在陽光下泛出些許陳舊的黃,她緩緩地撫摸著它,想象那時候單薄瘦小的女孩子,留著又直又長的頭發,假裝驕傲的匆匆穿過教室外麵的走廊,卻從眼睛的餘光中偷偷的看幹淨漂亮的男生。
林靜笑了,卻笑的很悲傷。麵對自己如此失敗的人生,她卻很無奈,曾經年輕張揚的翅膀早已經折斷,恐剩下仰望碧空的憂傷。好在她已經不再在乎那些傷痛,這實在是令人欣喜的絕望。今後的人生便任它無聲無息的過去吧。
手機忽然在窗台上震了一下,林靜低頭去看,是莫然發來的消息:“向下看。”
林靜探出頭去,目光穿過樹木縱橫交錯的枝杈,看見莫然站在樓下仰著臉向上看。看見她的時候,莫然的臉上綻開燦爛的笑容,同時朝她使勁揮了揮手:“我上來了。”說著,她就低頭鑽進了樓門。
林靜在陽台上愣住了,仿佛有什麼東西忽然在心裏複活,發出了新鮮的嫩芽。
莫然進門脫掉大衣,林靜已經端了沏好的茶走進客廳。
“謝謝。”莫然笑著接過茶杯,捂著微微發涼的手,在沙發上坐下,“我來看看你,聽說要住下來了?”
林靜點點頭,順手將鬢邊的一縷碎發捋到耳後。她一個人住,越發的不愛說話,每天都沉默著,對交談已經生疏起來。
莫然見她沒有回答,興致勃勃地在屋子裏四處打量,不時讚歎房間布置得幹淨漂亮,同時自嘲為“住在豬窩裏的人”。
氣氛越來越尷尬,莫然再也找不到這種“無事生非”的話題之後,終於也沉默了。兩個女人靜靜的坐在彼此的對麵,隻看著對方,一個疑惑著,一個猶豫著。
裝深沉實在不是莫然的強項,她實在忍不住開口說:“我來隻是想說……別擔心,那件事情一定能夠了結了的。隻是時間問題……隻是……”
林靜笑了一笑,抬手止住了莫然下麵的話。她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然後說:“莫然,如果你允許,我想這樣稱呼你。”
莫然忙不迭的點頭,表示同意。
“其實,我先生並不是需要我,或者在乎那些錢,他需要的僅僅是那個婚姻。隻有那個被稱作“婚姻”的東西,他不放掉我,也不放掉自己,隻不過為了他的家族。而我也曾經被很多事情牽絆著,才拖到了現在。”林靜微笑著,看莫然的眼神裏充滿了欣賞,“莫然,現在這個世界上,能夠像你這樣灑脫的人已經不多見了。那些都隻是故事而已,沒有什麼在利益麵前是站得住腳的。你擁有最純粹的追求,實在是令人羨慕啊。”
“我?”莫然忍不住笑出來,卻在笑到一半時候看見林靜眼底浮起了五光十色的水光。
最純粹的追求嗎?莫然有些納悶,這難道不應該是每個人都有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