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事案件所有謎題的答案都擺在現場,而我們要做的僅僅是把它們找出來。
這是丁顥大律師的名言,也是他以身餞行的工作守則。無論多麼複雜的案子,到了他的手裏總是那麼不緊不慢的一句“複查現場”。刑辯律師的壓力很大,不論如何,這個社會還沒有長久的封建法製思想中解脫出來,還不明白,即使觸犯刑律的人也一樣擁有作為一個人基本的權利,他們最起碼享有受到公正審判的權利。盡管頂著巨大的壓力,丁顥卻固執的走在自己的路上。莫然清楚的記得,他在電話裏義正詞嚴的告訴對方:“我相信,如果有一天你坐在刑事被告席上的時候,你渴望的絕對是公正的審判,而並非有罪推定的敷衍了事!”那一瞬間,莫然覺得他很偉大,在這樣一個物欲橫流的時代,居然也能夠這樣堅定的維護著正義和公平,這才是真正的大律師!
有丁顥出麵,警方那邊的手續自然很快辦妥,兩個人開車趕往事發現場。事發地是北京城郊一處大雜院中的一間民居。警方已經對房間作了封鎖,在派出所民警的配合下,丁顥和莫然進入了這件民居。
15平左右的房間,最裏麵的角落裏擺著一張大床,正中間是一張可折疊的飯桌。西邊靠牆放著一隻大衣櫃。東邊剛進門靠牆擺著一套沙發。地上的東西已經打掃幹淨了,丁顥拿出當時的照片對照,照片上杯盤碗盞碎了一地,桌翻椅倒,一片狼藉。
“這個……”莫然走到衣櫃前,摸了摸穿衣鏡上一片噴濺狀的紅色痕跡,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是血跡嗎?”
丁顥看了一眼,低頭在現場勘查記錄上翻了兩頁,然後說:“衣櫃穿衣鏡上20*20噴濺狀血跡,A型,與死者血型一致,經進一步檢驗,確係死者血跡。”
莫然點了點頭:“致命傷嗎?”
丁顥走近,看了看那塊血跡:“血是噴出來,麵積雖然大,可是血量不見得很多。是不是致命傷,還不好說。”他低頭又翻了兩頁屍檢報告,“兩處外傷,一處於第二肋骨至鎖骨下,係不規則銳器刺傷,另一處於頸動脈,係銳器劃傷,動脈出血量大,這才應該是致命傷。”
“啊?兩處傷口?”莫然忽然回過頭,“可是如果是情急之下的反應的話,隻會有一次出手,為什麼會有兩處傷口呢?”
“問得好!”丁顥微微一笑,“有兩種可能,第一,蓄意謀殺,第二,兩個傷口出自不同的人,混亂之中,也分不清是誰了,你的當事人有可能無罪。”丁顥稍微頓了一下,加重語氣又說,“我說的,隻是有可能。”
“那又怎麼樣?”莫然聳了聳肩,“我並沒有想用證據瑕疵來勉強做無罪辯護,我在準備正當防衛,大不了就是防衛過當。不管怎麼說,幾個手執凶器的彪形大漢闖入我當事人的家裏,威脅到他和家人的人身安全,他隻不過是製止他們,迫不得已才出手的。”
“凶器?”丁顥忍不住笑了,“鐵鍬、擀麵杖也算是凶器?你開什麼玩笑?況且這些人進屋隻是在砸東西,隻要製止他們同時報警就好了,顯然不必動手。”
“哎,拜托。”莫然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分析案情這麼冷靜的好不好?麵對這種情況,肯定首先想到就是回擊,誰會傻兮兮的去跟這樣一幫強盜講道理,然後坐著等警察來處理啊?”
“這是法律規定的,任何人不得侵犯公民的人身權利,除非在自身的生命有威脅的時候。那隻能說他采取措施不當,而且還鬧出了人命。過失傷人致死,罪名成立。”
莫然吃驚的瞪大了眼睛:“師兄!你到底是幫哪邊的啊?”
丁顥微微一笑:“沒辦法,為了配合你一下,我隻好客串一把檢察官了。”
“你的意識是說,正當防衛行不通。”
“自然,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況且已經進入二審程序,如果沒有新發現的決定性證據,隻憑正當防衛這樣的說辭,要想翻案恐怕很難。”丁顥蹲下身去,仔細查看地麵上痕跡。
“翻案……”莫然的眼睛忽然一亮,“師兄,你是說你也認為肖偉無罪?”
“嗯?”丁顥抬起頭,愣了一下。他自己也覺得奇怪,莫名其妙的就想著無罪的路子上走了。他微微一笑,搖搖頭,從地上站起來:“我也不知道啊,找找看有什麼被忽略了的東西吧。”
莫然從丁顥手中接過文件夾,翻看著現場的照片。
“凶器……是一個破舊瓶子……”莫然從之間挑出一張,擺在桌子上,仔細端詳。忽然,腦海中靈光一現,她猛然抬頭問:“師兄!那兩處傷口都是同一件利器造成的嗎?”
丁顥停下了手中的活,想了想:“嗯,不,不是,一件是不規則銳器,另一件是……”
兩人忽然都恍然大悟,眼神相碰的時候,不約而同的大聲說出兩個字:“銳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