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犰,這裏!”荷蘭妹妹嘴巴上叼著煙,站起來朝高犰抬了抬手。站在門口張望的高犰看見了,拿著車鑰匙的手也抬起來舉了舉回應。
一路走過來,人挨人,真是熱鬧!漫天的風箏像遭了天災似的,毽子跳躍,一地的雞毛,摔跤手蕩起隆隆的塵土,把觀戰的人團團圍住——嘿嘿,這裏當然沒有汴京城那樣“風土人情”,不過,市民氣絲毫不亞於當年,武漢民眾樂園越來越回歸底層親民路線咯。一桌兒一桌兒,打麻將的,喝茶聊天的,那邊戲台子唱著戲,這邊台樓子說著相聲,一派老漢口悠閑生活之欣欣向榮。
高犰坐下來,車鑰匙往桌上一放,兩手輕輕摟起胳膊上襯衣袖子,白 嫩一段臂膀露出來,拿起茶壺往自己杯子裏倒了點茶水,不緊不慢,笑著問,“小筆還沒上台吧。”
她這身打扮,黃色寬鬆的格子襯衣收在灰色的闊腳褲中,中間蛇皮紋皮帶,休閑也優雅,坐在這市民氣熏天的景兒裏以為會格格不入,不過,待她點著一支煙開始享受地吞雲吐霧,眯眼,輕笑,又覺再合適不過。這女人現如今硬被淬煉的放大雅之堂裝淑女,可以;放市井之地偽氓流,也說得過去。放開了,有點“衣冠禽獸”的意思。
高犰說過,一旦我生了孩子了,日子就得這麼過,三教九流的習氣都大大方方沾點嘛,反正我也是少 婦級別了,往下說,不嫩,往上說,不老,正是放開了吃喝玩樂的時候。
回武漢一個禮拜了,學習班光榮結業,一回來就接到好消息,下周就走馬上任,“高主任”正式誕生!
家庭、事業,春風得意,你說怎得不叫她紅光滿麵。回來這一個禮拜,啥事兒都安排妥了。沈老爺子身體好轉,初一跟著她抱著雙虎將從北京回來,帶孩子、操持家務,小佛一肩挑,叫高主任安心忙事業。高教授見家裏一切妥妥的,也放心回到工作崗位上,前天才走,繼續回到藏疆科考。高主任如今這小日子過得順風順水,挺滋潤。
今天這是來給吳筆妹子捧場的。吳筆妹子著實理想堅定,拿出的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氣魄行走在相聲事業的康莊大道上。現如今北京這項事業已經做透,像她這樣一無專業二無名門的,很難登上舞台正式磨礪一把。不過,倒功夫不負有心人,吳筆妹子自我鑽研,在武漢找著了出路,民眾樂園,百姓的舞台,吳筆妹子有了上台的機會。
“嗬嗬,你別不信,上次我們在‘田秀’真玩了次宮球,他媽帶勁。”荷蘭嬉笑,犰犰稍瞪大眼。
宮球是明朝那個豹房皇帝朱厚照愛玩的玩意兒。球是用牛皮縫製的,裏麵填充了棉絮和幹草。他找來太監和宮女各組一隊,他做裁判。後來考慮到太監的體能畢竟比宮女強,就索性把所有人的眼睛蒙上,再在球上栓個鈴鐺,有點趣味了。沒有了視力,大家夥看上去平等多了。他們稀奇古怪的動作和無所顧忌的叫聲,都是平常朱厚照看不到,而皇帝的笑又更叫奴才們竭盡身心,也就更滑稽。
“脫衣服玩了麼?”高犰這事兒問的特一本正經。朱厚照後來越玩越yin穢,太監跟宮女兒衣裳全脫了,沒根的,大奶的,甩來甩去,更刺激。
“沒,俺們沒搞淫 樂那套,真玩球來著。”荷蘭啄了口煙,豪放地說。
高犰點頭,挺興奮,“什麼時候我也去試試?”
荷蘭笑,“班禪的訓誡這麼著就忘了?修身養性兒。”
高犰小指甲摳了摳自己的眉頭,也笑,“我那天在他跟前跪下去,感覺自己真圓滿了。特別是給吉祥如意討了佛光,我兒子有福咯。——”一說起兒子,犰犰再混蛋的時刻也是溫柔的。
荷蘭彈了彈煙灰,“趕明兒你再帶他們回大昭寺返個門兒——喲,開始了。”正說著,吳筆妹子的節目來了,兩個人沒再說話,專心看演出。
挺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