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海
最近流年不利,倒黴事一件接一件。那一天在天橋上,喬豔提出要分手。我當場就懵了。隨後的一個月裏我一直處於魂不守舍之中,不斷地檢討自己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事先也沒有任何的征兆呀,怎麼兩年的感情說散就散呢。我想不通。近幾個月,我還打算著在她二十五歲的生日那天,買二十五朵玫瑰,向她求婚呢。
據我看來,領導者都是些喜怒無常變幻莫測的人。譬如我的辦公室主任,一個禮拜前,在他的辦公室,他還熱情地拉著我並排地坐到沙發上(平常他總是坐在寬大的辦公桌上背後板著一張又臭又硬的臉逐字逐句地審查我的報告,然後像一個中學語文老師對我的報告修修改改)對我的工作好好地褒獎一番,同時暗示,在即將到來的工資重新核定時,會將考慮對我的薪金適當的提升。
“好好的幹,啊!年輕人,大有前途呀!”辦公室主任中氣十足的說。
我受寵若驚。但我很快發現我們的主任其實是個小官僚,而絕不會是個預言家。一個星期後他的態度就完全改變了。我的工資非但沒有增加,而且遞上去的報告被批的幾乎是體無完膚,一無是處。
“年輕人,要好好用心呀。這樣子可不行呀。”主任麵無表情地說。
我感到生活就象一麵白色的牆,而自己就像是一灘和不上牆的稀泥,原以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把生活塗抹的五彩斑瀾,可結果卻是把整麵牆搞得麵目全非。
我很苦悶。剛好看到電視上的一則廣告,是一家旅遊公司推出的新旅遊線路,有一艘輪船將在沿海幾座島嶼之間環行一圈。“六天七夜的海上浪漫之旅”。說來慚愧,雖說我所在城市是沿海城市,但是真正的海我還是沒有看過的。我馬上動心了,壯著膽子向主任遞了請假條。主任很狐疑地盯著我。我有備而來,目光杵杵地射向他,同時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帶著硬度。
“我已經有一年又九個月沒有請過一天的假了。”我說。
傍晚時分我登上了船。甲板擠滿了人,陌生的臉全都洋溢著興奮的表情。輪船在發出一聲沉鈍的汽笛聲後緩緩地駛離了港口。岸上巨大的榕樹下、方方正正石屋、園穹的別墅、尖頂的教堂(這個地方因為是入海口,是近代西方文明登陸的橋頭堡,留有許多具有異國風格的建築)都漸行漸遠,成了一道緩緩離去的風景。船沿著閩江的入海口向前緩緩行駛。江水渾黃,水麵逐漸寬闊起起來,空氣中已經能夠聞到若有若無的海水的鹹濕的氣息了,而且還有幾隻長喙的海鳥在頭頂上盤旋。
船繼續往前走,天空卻一點點灰暗下來。落日是一枚嫣紅的火球,緩慢卻執著地靠近著海水,海麵的顏色也一點點地變化著,從明亮、模糊到黯淡。當落日完全掉入大海後,海麵上頓時變得一片蒼茫。到了夜裏,甲板上的風開始變得猛烈起來,吹得衣領直往後翻。可我是顧不了這些了。輪船行駛在一片漆黑的水域,大約是沿著海岸行駛吧,所以可以看到岸上人家的燈火,在醇厚濃墨的夜幕間閃動著,猶如天上的星星般遙遠而飄渺;當然天空還是有星星的,星星背景是一片廣闊無垠碧藍碧藍的夜空,一顆顆寶石般閃爍著。到了風猛得終於受不了時,我躲進了床倉,縮在被子裏。我想這樣子真好,現在連我自己也不知道在哪裏了。想想今天早上還在單位的大樓裏麵對著紛紛芸芸的人事,一切恍如隔世般的。
第二天早上醒來,船已經駛離了閩江的入海口。海水已不再渾黃,海水也變得碧藍,海浪很輕柔,海麵就像一麵被風吹起折褶的巨大的綢緞。一個早上我無所事事,在甲板上走來走去,看看人,看看海,覺得挺愜意的。中午時分,船在一個海島上停了下來,船上的工作人員告訴說船將在這裏停留一個下午,遊客完全有足夠的時間上岸遊覽觀光,了解海島風情民俗,觀光一番的。我也上了岸,不過隻在岸上的沙灘上走了幾來回,撿幾粒貝殼,追趕沙灘小小的鑽來鑽去的小沙蟹,累了就在椰樹底下躺一會兒。
傍晚時分船重新出發了。我在船甲發現了一個年輕姑娘,二十來歲吧,紮著兩隻小辮子,眼睛特別的明亮,眼影裏象是有光潔的貝殼在閃耀。她的體態很健康,容貌也很秀氣,隻是皮膚略為暗滯,顯然是海邊長大的姑娘,風吹日曬的,一問之下,她就是方才那個海島上的小學老師。我問她是教什麼的。她告訴我因為島上學校裏學生不多,老師更少,她一個人教語文,還教音樂。
“那你可真是多才多藝呀。”
“是嗎?”這個叫陳鳶的姑娘有點不好意思了,“其實不用我教,孩子們自己就唱得非常的好,有時候我上課時帶他們沙灘上,整個沙灘上便落滿了孩子們的歌聲。”
“你從小就在這島上嗎。”我問。
她告訴我她從小就生長在島上,除了在外三年的師範學校的生涯,她幾乎就沒離開過這座島。
“你平常會不會覺得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