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晴天霹靂(3)(1 / 2)

這天,社港縣的許多機關幹部,都看見本縣的縣委書記,紅著眼,對任何人都不理不睬地走出辦公大樓,上了汽車,風馳電掣地朝張溪嶺方向而去。

楊書記這是怎麼啦?

楊誌遠上了車,魏遲修一刻都沒敢停留,不用楊誌遠吩咐,朝城外駛去。楊誌遠上了汽車後,就像虛脫了一般,他靠在後座上,眼前晃來晃去就是楊石那年搓著手、嗬著氣、縮著背,不停地走動以禦寒冷的身影。這樣一位心底無私,一生都在為族人的生計操勞的老人,這次怎麼能如此自私如此決裂地說走就走了呢,他得好好活著,得為楊家人繼續活著不是。

楊誌遠不說話,魏遲修自然也是一聲不吭,隻是專心致誌地開車,車過張溪嶺,車過古城,在這幾個小時裏,楊誌遠一直都是一動不動,滿臉滿淚地坐在車後,兩眼空茫地望著窗外。直到車上高速,楊誌遠這才開了自己的手機,給安茗打了一個電話,問安茗現在在哪?安茗應該還不知道楊石去世的消息,她說在電視台忙著呢。但作為妻子,安茗是敏感的,她一聽楊誌遠的聲音低沉萎靡,就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她趕忙問誌遠你怎麼啦?你沒事吧?

楊誌遠痛哭流涕,說:“安茗,楊石叔去世了。”

對於楊石的去世,安茗同樣是猝不及防,她好半天沒說話。楊誌遠和楊石之間真摯的感情,安茗最清楚不過,這種時侯,她自然知道自己該怎樣去做。她問楊誌遠現在在哪?知道楊誌遠正在高速公路上,她說誌遠,別急,我馬上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然後我們在榆江收費站會合,我們一起回楊家坳。

魏遲修馬不停蹄地朝榆江趕去,途中沒有休息也沒有就餐,因為楊誌遠根本就沒心思也不願意吃飯,魏遲修隻是在其中的一個高速公路服務區停了幾分鍾,買了幾包餅幹和幾瓶山泉水,楊誌遠一直坐在車上沒下來,任憑魏遲修為之。

魏遲修注意到,服務區內楊家坳土特產品館那塊黑底金黃的橫匾已經被楊家人用黑綢蒙了起來,這是楊家坳全民皆為楊石吊喪的意思。魏遲修還真是沒想到,楊石老先生在楊家坳的影響這麼大,從他認識楊誌遠書記起,楊書記對什麼事情都是鎮定自若指揮篤定的,什麼時候見楊書記這麼無能為力,措手無策過,這種感覺就像天塌下來了一樣。現在看來,楊石老先生還真是楊家坳的天,老先生一離去,楊家坳這方的天就塌了。

下午四點,魏遲修從榆江收費站下了高速,安茗早就等在出口處。魏遲修接了安茗,一回方向盤,調轉車頭又上了高速,轉而走江林高速,朝楊家坳而去。

安茗看著身邊的楊誌遠,一改往日的堅決和果敢,如此的頹廢如此的肝腸寸斷,倆人相知相依這麼多年,楊誌遠這個樣子,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安茗的心一陣陣地痛。可這種事情,誰都無力回天,她沒有言語,隻能擁著楊誌遠,就像當年楊誌遠抱著她,和她一同經曆尋根之旅的痛一樣,想以此分擔楊誌遠的痛苦,讓楊誌遠的心情平靜。

安茗的擁抱讓楊誌遠感到溫暖,楊誌遠或許是太累了,他依在安茗的懷裏,不一會,他沉沉地睡去。

安茗不知道楊誌遠在夢裏夢見了什麼,睡在她腿上的楊誌遠竟然嘴角帶笑,安茗想誌遠或許是夢見楊石叔正英姿颯爽地在手把手地教他練楊家槍了吧,又或許是夢見楊石叔一臉快樂地走過稻香滿地的田坎。安茗一動不動,盡管腿酸背脹,但她咬著牙,強挺著,生怕驚擾了楊誌遠此刻的夢,把楊誌遠拉回到現實中來。

車過周洛鄉政府,楊誌遠一聞到了家鄉的氣息,一下子就醒了。楊誌遠望向窗外,天已經黑漆漆地一片,他看了看表,快七點了,他搖搖頭,問安茗:“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安茗說:“誌遠,你累了。”

楊誌遠望向窗外,盡管黑漆漆地,樹影婆娑,山脊鬼魅,看不太明白,但對於家鄉的山山水水,他眯著眼都可以知道得清清楚楚。知道現在汽車在過銀杏和水杉組成的迎賓大道,汽車在爬豁口的那道坡,再過幾分鍾,汽車一到豁口,楊家坳就該到了。如果說這些年楊誌遠每次回家都充滿了興奮和快慰的話,那麼這一次,楊誌遠有的隻是惶恐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