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情楊雨菲作不了主,她看了自己的丈夫林覺一眼,林覺也知道事情的輕重,忙勸,說:“小叔,你就算了,你要一帶頭,楊家坳成百上千的子孫輩,要都像你這種,那人家上門吊唁,那還不跪成一裏的長龍。”
楊廣唯在一旁也勸,說:“小叔,你這個頭不能帶,等一下收不了場。”
楊誌遠眼一瞪:“拿來!”
林覺和楊廣唯還要開口相勸,楊誌遠怒喝:“快點。”
林覺和楊廣唯不敢說話了,打眼看向廣唯他爹。就在這時,張青在一旁說話了,張青說:“廣唯他爹,聽誌遠的,按誌遠說的辦,這孩子和楊石的感情深著呢,你要不讓他盡這份心,這孩子會更難受的。”
張青在族裏雖然威望不及楊石,但輩分很高,廣唯他爹不說話了,楊廣唯趕忙把白麻衣孝白拿來,楊誌遠什麼都沒說,穿戴妥當。安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一見楊誌遠披麻戴孝,不用楊誌遠說什麼,也讓楊雨菲趕緊拿來一套孝服穿上。
楊誌遠準備妥當,這才有時間詢問楊石去世的細節。
原來昨天晚飯後,楊石自己洗了澡,說自己有些累,需要早點休息。楊廣唯和楊雨菲把爺爺送到房間,楊石還笑著摸了摸楊雨菲的頭,說丫頭,記得想爺爺。應該說,這時已經有些征兆了,但當時大家跟楊誌遠一樣,都沒怎麼在意,因為楊石這段時間老是說這樣的話。楊雨菲當時還笑,說我不想爺爺誰想爺爺,要我哥想,他大大咧咧,沒心沒肺的,哪想得過來。楊廣唯當時還和楊雨菲鬥嘴,說妹妹,你怎麼說話的呢。楊石愛憐地說,別吵,說來說去還是丫頭好,我啊,知足了,能夠看到楊家人過上前所未有的好日子,也可以有臉去見列祖列宗了。楊雨菲說,爺爺,你怎麼說這話呢,列祖列宗還不想見你,早著呢。楊石說,這人啊,都免不得一死,時候到了,就該去和列祖列宗見麵了,我啊,現在就是想見誌遠一眼。要是沒有誌遠,楊家坳現在還不知是什麼樣呢。行了,丫頭,廣唯,你們出去吧,爺爺累了,想休息了。
楊誌遠一聽,‘啪’地就給了自己一記重重的耳光,楊誌遠的臉上頓時就顯現了幾個鮮紅的手指印,大家看著雙眼圓瞪滿眼血絲的楊誌遠,誰都不敢說話。
今天一早,楊石沒有按時起床,家人都以為他老人家想多睡一會,也就沒有去打擾。直到上午9點,見老人家還沒有起床,大家都覺得有些不正常,趕忙進屋,一看,老人家麵帶笑容,已經於夜裏去世了。
楊誌遠問:“楊石叔有沒有留下什麼話?”
楊雨菲搖頭,說:“沒有。”
楊誌遠不言不語,進了楊石的房間,楊石的音容笑貌還在屋子晃來晃去,楊誌遠默默地在床沿坐了一陣子,這才掀開墊被:兩本楊家祖輩傳下來的,紙葉已經發黃的楊家槍譜和楊家拳譜豁然在目。
在楊家拳譜裏,楊誌遠看到了楊石留下的遺書。遺書是楊石寫給楊誌遠的。
楊石寫:誌遠,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天來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從兒時到現在,一幕幕,如此清晰,曆曆在目。還老是想起你、呼慶等等你們這些遠在外地的孩子,看來你叔啊,真是老了,許多東西開始放不下了。昨天夜裏,我夢見老祖宗了,我這才明白,原來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該去向老祖宗們報到了。想想,也是時候去了,哪能總賴著不走啊。你叔這一輩子沒用,讓楊家人跟著受苦受累,一事無成,心裏愧疚的很,記得替我跟鄉親們說一聲對不起。不過還好,誌遠,因為你,楊家坳走出了困境,楊家坳的鄉親們得以過上富足的日子,這種日子,我楊石隻怕做夢也想不到。謝謝你,誌遠,是你讓叔我,得以有臉去見我們楊家的列祖列宗,得以興高采烈地離開,得以讓我們楊家的先祖含笑九泉。想想我們楊家人世世代代,東征西戰,舍生忘死,為了什麼?不就是為了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過上這種好日子麼,我這次去了,可以告慰我們的列祖列宗,我們楊家的子孫將來的日子隻會越過越好。誌遠,記得小時候的你特淘,叔不知用竹條打了你多少次的屁股和手心,可別記恨你叔。我的日子隻怕不多了,就是有些小遺憾,臨走前竟然沒能和你見上一麵,咱爺倆好好說說話。叔走了,不能陪你們再走下去了,別哭。想想,我那時候打你的屁股,你什麼時候哭過,死強死強的,這次也一樣,不許哭。叔走了,楊家坳的鄉親們日子過得好了,也就沒什麼放不下心的了,隻是有一事相求,政府現在不是都提倡火化麼,你叔啊,思想保守,不想死了還遭那個罪,你現在是公家的人,還是個書記,我就怕讓你為難,給你帶來麻煩。你啊,喪事能簡就簡,千萬別搞得動靜太大,現在眼睛盯看我們楊家坳看的人多了,讓人偷偷地把我埋在楊家祖墳得了,讓我入土為安好了,拜托了,誌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