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市長調研(10)(1 / 2)

書記有些鬱悶,省市相關領導到西環,都是這麼彙報的,一聽西環今年比去年又多爭取了扶貧款,都是連連點頭,說不錯,有長進。對於西環這樣的貧困縣來說,能到上麵爭取多少的資金,拉來多少援建項目,就是最大的政績。原來都好,現在怎麼就不成了,楊市長想聽什麼?

楊誌遠一看書記支支吾吾,好半天沒說話,隻得直接點題:我想聽聽西環的興縣之策。

西環地理位置偏遠,比江中都窮,是會通最貧困的縣,該縣委書記從鄉鎮一步步上來,憑的不是懂經濟會管理,而是能喝會跑。在鄉鎮時知道怎麼和縣裏市裏的幹部搞好關係,怎麼拉來扶貧款,能成為縣委書記也與其能喝會跑不無關係。現在成了書記,還與在鄉鎮一樣,能喝會送,隻不過高了一個檔次,縣裏我最大,不用管了,得琢磨怎麼去和市裏省裏的領導打交道了。這些年他蹦蹦躥躥,還真和上麵混了個熟,隻要他到市裏省裏跑一趟,總能搞到錢。書記有句話經常掛在嘴邊,什麼最重要,錢最重要;什麼叫本事,能從上麵搞到錢就是本事。

但這一回,書記這一套在楊誌遠的麵前不靈了。楊市長對怎麼從上麵來錢沒什麼興趣,他感興趣的是西環怎麼從下麵生錢。上麵對貧困縣是有扶植資金,一個當書記的整天就盤算著怎麼從上麵來錢,而不知自己生錢,那麼這個貧困縣的帽子隻怕生生世世都脫不了,縣委書記無所謂,也許還會覺得戴著這個帽子挺好,方便從上麵要錢。但西環的鄉親們難道也願意一輩子都戴著貧困縣的帽子度日,隻怕誰都不願意吧。

書記支吾了半天,一直說不出個所以然來。該書記對拉關係,從上麵搞錢有一套,但要他談具體的工作,楊誌遠可能還真是有些難為他了。

楊誌遠指示鄺文韜於路邊停車。下車站到了馬路上。

楊誌遠體恤書記,說:“你講得吃力,我聽著也累。這樣吧,你不主管經濟,你讓縣長來談。”

體恤至極,讓書記為之汗顏。

不用書記跑步去叫,楊誌遠一站到路邊,縣長不待座車挺穩,早就跑步前來,到了楊誌遠的身邊,生怕拉下市長的重要指示。縣長一聽楊市長指示沒有,興縣之策卻想聽聽。縣長頓時苦不堪言,試想書記都答不出來的興縣之策,他又如何回答得出來。縣長管經濟是不假,但縣長怎麼說都隻是二把手,得聽書記的,書記說從上麵搞錢是本事,那他這個當縣長的一天到晚琢磨的,不也就是這些。楊市長要興縣之策,西環什麼都沒有,既偏遠,又沒有礦山資源,怎麼興縣?怎麼興也興不起來。

縣長同樣滿頭是汗。楊誌遠看了他一眼,看情形就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隻怕是石沉大海,聽不到一絲的聲響。書記縣長都答不出來,楊誌遠能怎麼辦。隻能是‘算了,想好了再告訴我’。又是一個半斤八兩,與上午方煒旻和葛大壯的那個半斤八兩,根本沒法一比。

楊誌遠選擇於此處停車不是一時興起,隨心所欲,而是另有目的。因為楊誌遠注意到,西環靠近路邊的房屋盡管有些破舊,但所有的外牆都清一色地刷了藍白塗料,看上去很美。

按說楊誌遠該感到賞心悅目心情愉悅才是,但楊誌遠沒有一絲的愉悅感,因為他知道,外牆再藍再白,也隻是看上去很美。他看到的卻是其中的諸多問題,西環的老百姓尚在溫飽線上掙紮,豈會有此等閑錢花在外牆上,而且還如此統一,不用說,隻怕這是西環搞的形象工程,麵子工程,隻是為了讓路邊的房屋看上去很美,顯得不那麼敗落。

這樣做是做給路人看的?顯然不是,這是做給到西環的領導看的。比如說他楊誌遠楊市長。隻不過,別人看了會點頭,說‘不錯,很好看嘛’,而他楊誌遠卻覺得刺眼,堵心,想站在路邊,罵娘。

能罵嗎?自然不能,他是市長,不是街頭的癟三。如果一個縣的興衰靠罵幾聲娘就可以解決的話,那癟三都可以當市長了,還要他楊誌遠來會通幹什麼。

楊誌遠現在對書記縣長的什麼興縣之策已經索然無趣了,他開始對眼前的村落有了濃厚的興趣。

楊誌遠興致勃勃,說:“我看路邊家家戶戶外牆都這麼漂亮,鄉親們的生活應該不錯,走,上老百姓家去看看。”

書記、縣長的臉頓時有如土灰。沿線村落,村民家的外牆是漂亮,但裏麵是怎麼一回事,他們還能不清楚,空空如也,許多人家一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電視機大都是從城裏二手市場販到西環來的二手貨。楊誌遠隻要走進路邊的人家多看幾家,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外牆漂亮無非就是做做樣子,粗看很美,細看就露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