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這天,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的燕麗敏,正在做著上台前的準備工作,她的額頭上紮了一根藍色的帶子,這使她美麗的臉龐上又多了一份英武之氣。她依然沒有化妝,她的素麵與旁邊其他化濃妝的女孩的臉形成了強烈的對比。齊葉蘋看著燕麗敏不化妝也如此美麗可愛的臉,忍不住歎道:“唉,老天真是不公平,我們用各種顏色把自己往美麗上扮,可燕麗敏什麼妝也不上,卻比我們還奪目!燕麗敏,你的美麗會羨慕死我的。”
齊葉蘋可算是在這個舞廳裏對燕麗敏比較關照的人,別的人會在豔羨燕麗敏的時候把自己的嫉妒也表現出來,但齊葉蘋不,齊葉蘋是真心喜歡和關照著這個比自己小五歲的妹妹。齊葉蘋原來是一家公司的職員,談過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原以為男友的愛情會是自己生命中最不會失去的東西,結果,在她為男友打第二次胎的時候,她還躺在醫院的手術台上,那個被她愛得死去活來的男朋友就把她所有的錢財卷席一空,從此再也不見蹤影了。篤信愛情的齊葉蘋受不了這種打擊,她癡癡呆呆、不吃不喝地在自己被男友搜刮過的屋子裏躺了三天,然後拖著虛弱的身體到公司拿了她最後一個信封,用她的話來說,是拿這點錢度過了她最為黑暗也最為淒涼的一個月。一個月後,她哪裏都沒去,就直奔了舞廳,憑著她姣好的容貌和還有點兒基礎的舞蹈步子在舞廳裏呆了下來。
燕麗敏剛來舞廳時,心氣高得很,除過跳舞,就是呆坐在化妝室裏,有人請她去唱歌,她拒絕得很生硬,常給人下不了台。齊葉蘋倒是覺得這個女孩子很可愛,都混到這種地步了,居然還傲氣十足。這時候,齊葉蘋會走過去幫燕麗敏說話,她在舞廳裏呆的時間長,當然知道怎樣說話會讓客人心裏舒服,再加上她天生一張巧嘴,所以她幫燕麗敏化解了好多困擾。燕麗敏很感激齊葉蘋,把齊葉蘋當成她的朋友,於是齊葉蘋就明白了燕麗敏隻是朋友介紹到舞廳裏來鍛煉鍛煉的,並不是像她和其他的女伴以此為生的。但她還是覺得燕麗敏浪費了資源,既然到了這種黑白不分的地方,為什麼不趁著自己的優勢,在有限的時間裏多賺一點錢呢,而且燕麗敏也是需要錢的!她摸著燕麗敏臉上細嫩的皮膚,很惋惜地說:“阿燕,你年輕貌美,天然優勢好,不好好利用,太可惜噢!”
燕麗敏躲開齊葉蘋手的時候很迅速,所以在她躲開以後齊葉蘋的手還在空中架著。齊葉蘋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燕麗敏,眼神中竟有瞬間的迷惘。燕麗敏不好意思了,她走過去很主動地抱住齊葉蘋,她聲音很輕地說道:“蘋姐,其實我也很想在很短的時間裏賺很多的錢,但我討厭那些人,我看到他們的手跟老鼠似的,喜歡亂摸。還有他們喝過酒的臉,肮髒得讓人想要吐。”
齊葉蘋“撲哧”一聲笑開了,她掙開燕麗敏的雙手,點點燕她的鼻子,說:“你這小家夥,倒是形容得好,他們不但手像老鼠,連身子也像老鼠一樣喜歡亂搗……”猛然意識到自己的說話對象,一下子住了口。
燕麗敏聽明白了齊葉蘋的話,臉“通”地一下紅了,她低頭不敢看齊葉蘋,也不再言語。
齊葉蘋自嘲地搖了搖頭,她拉起燕麗敏的手,很真誠地說:“阿燕,我知道你是個好女孩,但在這種地方,誘惑太多,能守得住自己的人很少,你還是趁早抽身吧。別到最後像我們這些姐妹一樣陷進來,想抽身都難。”
燕麗敏心想著自己的夢想,說:“蘋姐,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裏呆很長時間的,我還要去上學的。”
齊葉蘋笑著說:“這就好了。你把什麼事都看明白了。”
話是這樣說,齊葉蘋還是教燕麗敏怎樣利用男人對她美貌的饞涎,來盡可能地在有限的時間裏替自己多賺錢。
“男人都是為了尋樂來這裏的,哄得他快樂了,他會不憐金錢的。有那麼多人喜歡你,你就陪陪他們好了,說一些體貼他們心坎的話,他們高興了,覺得這一天沒白過,錢是讓他們心理最為滿足的東西,因為他們有錢才有了被女人吹捧的資本,所以,他們隻有拿出更多的錢來給圍在他們身邊的女人。他們有錢,我們賺錢;他們用錢買吹捧買逢迎,我們用吹捧用逢迎來賺他們的錢。僅僅是這樣一種買賣關係,我們也沒有失去什麼。為什麼不做這種買賣呢?”
燕麗敏並不認為齊葉蘋說得精彩,但她確實動心了,她需要錢,這才是最現實的東西,也是她最迫切需要的東西。
燕麗敏就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蹣蹣跚跚地踏上風塵之路。她不是那種很放得開的女孩子,所以盡管喜歡她的客人很多,最後能讓她逗笑的男人卻很少,但既使這樣,還是有人願意在她的手心裏塞上一張或兩張老人頭。
翟世豐對愛情的叛逃,讓燕麗敏看到了自己未來的路隻有靠自己去走,她選擇舞廳作為自己的落腳地是因為她已經明白了這是一個可以淘金的地方。隻要她舍得下功夫,她總可以滿載而歸,至少,不會空手而回。
燕麗敏感激齊葉蘋,在這個人情寡淡的地方,齊葉蘋是她惟一可以訴說的對象,也是惟一真心讚歎她的人。
燕麗敏定定地看著齊葉蘋,粉妝下的齊葉蘋嬌豔動人,但眉宇間卻有無法掩飾的倦怠之氣。燕麗敏的心裏一酸,她趕緊低下頭,佯裝整理自己的服裝。
齊葉蘋看出了燕麗敏的心思,她吐了口氣,很爽朗地衝著燕麗敏說:“你不用替我難過,女人嘛,年齡是坎,一年一個坎,每過一個坎,總會留下些什麼。”
燕麗敏裝作沒有意會的樣子說:“蘋姐,你好深奧噢。”
齊葉蘋笑道:“小家夥,你那一張臉,一點粉飾也沒有,蘋姐還能看不出你的想法?我們這樣的人,吃的是青春飯,青春在,有的吃,青春不在了,就找個男人把自己處理了嘛!好歹也算有個落腳的地方。”
就有另外的人說話了:“阿蘋啊,聽這意思,好像有目標了?”
“哪裏有目標啊,哪像你,那個巴老板對你很有意思噢,可要抓緊了,別讓這條大魚溜走了。”
“就他那個蠢樣啊,還想溜?遲早咱得把他榨幹。”
“人家對你可是真心實意,別把他當大冤頭。”
“哎,這話說得可真嫩,來這種地方的男人,有幾個不是有家有妻的?他來找咱們,可不就是為了玩玩我們嗎?他能把咱們當玩具一樣揉搓,就不許我們把他也玩上一把?憑什麼女人就得受男人擺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