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最主要的是怪當時的居住環境。大舅他們這幫支邊青年被分配到南疆後,很快就分散投入到墾荒的大軍之中,成為建設兵團中的一支有文化的骨幹力量。大舅所在的連隊在離塔爾拉不遠的奎依巴格鎮,白天到塔爾拉去墾荒,晚上回到奎依巴格住宿。問題就出在住宿上。當時的生產建設兵團是按部隊編製分開墾荒的,有些地方根本就沒辦法解決吃住問題,大多數連隊都是在本地想辦法住宿。奎依巴格是一個比較像樣的小鎮,在鎮中心有一個禮堂,相當於現在的小劇院,大舅所在的這個連隊選擇這個禮堂作為全連的宿營地,在大禮堂裏用帳篷隔開一間間小房子,打地鋪住宿。這樣過了一陣,慢慢地問題就多了,因為連隊裏的許多人是解放新疆的老兵,他們年紀老大不小,該成家立業了,有的在老家已經娶過妻生過子,變成軍墾戰士不打仗了,便拖家帶口帶到新疆來過日子。這樣一來,大禮堂裏就像個狹小的村莊,充滿了人間煙火。
當然大舅他們這些知識青年也沒有脫俗,到新疆的第二年,在沒有任何精神支撐的情況下,都很現實地找女人結婚。大舅也和一個鍾情於他的姑娘結婚了。說到這裏,我一直還沒有提我的第一任舅媽,現在得說說她了。她叫安麗萍,是從上海來的,當時是全團支邊青年中最漂亮的女人,她和大舅這個全團能掛上號的紅典型結合,雖然人們心裏不舒服,但不得不承認,這對男女才是天生的一對。問題就出在大舅結婚這件事上,如果他不結婚,不懂得和女人做那事,也就不會弄成後來的結果。
那天晚上大舅喝了一些酒,說白了都是酒惹的禍。一般出這種男女之事,男人都要用酒來做掩護。酒有時是個道具。酒能亂性嘛,喝多了酒的人幹出什麼事來都能讓大家覺得不過分,甚至是可以諒解的。但大舅沒有,他堅決不用酒做借口。大舅不善於飲酒,偶爾喝幾口也隻是為了各種應酬。那天晚上他喝得多些,是團裏來了人,由營裏的副教導員於三友陪著來三連檢查墾荒進度。大舅是連長,想不喝都不行,上級領導來了,他這個下屬單位的領導不表示一下是說不過去的。他一邊痛苦地陪著喝酒,一邊又不停地喝了大量的水,他想著讓水衝淡酒在腸胃裏的濃度,肚子可能會舒服些。那天晚上,大舅喝酒後回來睡到半夜,被尿憋醒迷迷糊糊地爬起來,胡亂抓了幾件衣服,走出自家帳篷,跌跌撞撞地到禮堂外麵撒了一泡尿,又摸著黑回來,一頭鑽進帳篷倒頭就睡。可能是起來撒了一泡尿讓他醒了一些酒,感覺又很舒暢的緣故,他大腦竟有些興奮。大舅睡不著,翻來覆去再難入睡,這要在平時少有,幹一天的農活,累個半死,天黑就睡,一覺到大天亮,一點都不含糊。這天晚上可不一樣,大舅半夜起來後再也睡不著,越是睡不著,念頭就越多,身體正處在精力旺盛的時期,大舅輕車熟路地上了身邊女人的身。他沒有感覺到有什麼異常。大舅進錯了帳篷,錯把楊淑媛當成妻子做了一回愛。當時的居住情況不充許人們在做夫妻之事時有太大的動靜,所以大舅做得很沉默,像例行公事一般,做完也累了,倒頭便睡。
後來人們都議論說,這裏麵定有陰謀,因為楊淑媛當時還是個姑娘,一個男人闖進她的帳篷,並且把她睡了,她一聲不吭,這是何道理?還不是看這個男個是她夢想中的男人,才故意不吭氣,寧願委身於他!還有,就是大舅的前妻安麗萍,她和大舅離婚不久,就被副教導員於三友娶走了。從於三友那猴急的樣子,也可以看出是他在大舅的風流事上做了手腳,因為那天晚上是他陪著團部來的工作組,和大舅一起喝的酒。但大舅偏不這樣認為,他覺得這種事怎麼也怪不到別人頭上,是他喝多了起來撒尿鑽錯了帳篷,也是他主動脫了楊淑媛的褲子,何況這種事是他的錯,怎麼能怪人家呢。
那個後半夜,大舅糊裏糊塗就把自己的婚姻方向改變了。
大舅當時的選擇是明智的,和安麗萍離婚,再和楊淑媛結婚,這件轟動全團的風流事件也算有個圓滿的結果。如果大舅不這樣做,他這個支邊青年的典型恐怕會變成強奸犯,要是背上這麼個罪名,一輩子就完了。但大舅選擇和楊淑媛結婚,了結這件看起來很難解決的大事。當然,因為這事,大舅的連長當不成了,就是不算強奸婦女,也鬧了離婚。離婚的人一般被認為作風不正。作風不正的人怎麼能再當連長,這樣的人是難服眾人的。
大舅命運的突然變故,卻給我的父親造就了一次大的轉機。年僅二十四歲的父親從“青年突擊隊”的隊長,破格提升為連長,補了大舅的缺,成為當時最年輕的連長。後來,每每提起當年的情景,父親感慨不已。當年,父親給各個小隊長安排完生產任務,然後騎著高頭大馬到各個生產點去檢查進展情況,一路上,吸引了田間地頭多少女農工的目光啊,她們大多都把父親當成心目中的白馬王子。父親那個驕傲,按母親的話說,他就沒有把別人放在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