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鎮上,張虎熄了火,停穩車子,江成擰開車門,準備下去。張虎叫住他:兄弟,有幾句話我憋了好長時間了,因為涉及你的親人,所以不好啟齒。現在想來,還是說出來才夠朋友。找弟媳,還是彩霞或肖支書合適,長得不及你原先的那個對象,也都還漂亮,更難得的心眼好,待人和氣,端莊持重。原先那個吧,名聲不怎麼好,市直小學校長,聽說還是紅旗校長喲,我怎麼看都覺得別扭。我這人沒有讀什麼書,然敬重有操守的讀書人。知識分子嘛,還是應該有幾分傲氣,母牛坐摩托牛B哄哄的,才像那麼回事。江成說:謝謝你,素常也聽別人說過這話,過幾天我去東方小學狠狠地教育她一番,看她能不能改弦易張,重新做人。
秋菊下班後,來看彩霞,彩霞靜靜地站在陽台上,穿一件束腰長筒石榴裙,一抹晚霞在她白皙的臉上,長發和紫色腰帶在晚風中飄著,嫻靜飄逸,優雅從容。秋菊猛地想起兩句古詩:風卷葡萄帶,日照石榴裙。心裏歎道,彩霞麵孔雖不及秋雲秀氣,但那種都市女子的氣質是自己和秋雲學不來的。秋菊輕輕地上樓,站到她的身邊。彩霞慢慢地抬起右手,指著西邊炊煙環繞的一處小山峁:那是你們林場的地盤吧?秋菊點頭:是的,包括四周的竹林。彩霞說:那兒造座小廟敢情好。秋菊笑道:好啊,你投資吧。彩霞輕輕點了一下頭:好,我修一座廟宇,就在廟裏出家,廟就叫彩霞庵。秋菊一怔:霞姐,別這樣。彩霞小聲道:我心灰意冷,對生活沒有了夢想、信心和勇氣,找個地方安靜地過完一生才是我最大的願望。這兒合適,有你和江成擋著,大概沒有人打攪我,身外的一點東西,除去修廟用度外,都贈給你和江成。我每天看著你們,為你們祈禱,為你們祝福。秋菊流著眼淚,緊緊地抱住她。
江成回來後,彩霞將自己的打算說給他聽。江成想,讓她過一段平靜日子,休養一陣子也行啊,說:試試過陣子修行的日子也好,不過,帶發修行好不好?彩霞問:為什麼?江成認真地說:喜歡你飄逸的長發。彩霞問:有帶發修行的嗎?江成點頭:古來就有,《紅樓夢》裏的那個妙玉就帶發修行。彩霞:好,那就留著吧。
晚飯後,江成送秋菊回家,走到紅楓下,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了腳步,在坐過好多回的那塊青石上坐下。秋菊問:江成,真同意霞姐出家?江成:讓她過一段平靜日子。嗯,霞姐穿石榴裙真好看啊。秋菊拉起江成的手,放在膝頭:嗯,她還做不到心靜如水,不可能一生都過那種青燈古佛的日子。
第二天,找來扡叔,三人合計了一番,畫了圖樣,擇日動工。
與張虎簽約的那天,江成抽空去了一趟東方小學。問門衛室的老頭子,老頭子很熱情,親自將他送到二樓校長辦公室。秋雲見了,很高興,笑容滿麵地站起來,給他泡了杯旗杆茶,清明前采摘的,一芽一葉。看門的老頭走後,秋雲關上門,笑微微地問:二哥,什麼風把你吹來的?江成嚴肅地說:我可不是來討你喜歡的,咱們兄妹倆說話不用轉彎抹角,在外麵隱約地聽了不少關於你的風言風語,很不舒服,今天特地來問你,要你親口對我說,傳言是真的嗎?江成沒有伸手接秋雲遞過來的茶,秋雲將茶杯輕輕地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來,手肘擱在辦公桌上,手掌托著臉,瞅著江成:二哥,請你原諒,說實話,我墮落的程度超出了你的想象,有時連我自己都不相信。但是,咱一個農家子弟,山區女孩,不墮落能爬到社會上層?江成痛心地責備道:什麼邏輯!傻妹妹,一個人的尊嚴和名聲才是最重要的!女孩子,名聲不好,人生注定是一個悲劇。秋雲流淚說:二哥,我也很後悔,如果我從現在開始洗心革麵重新做人,你能原諒我不?江成:你改,還是我妹妹,繼續墮落下去,咱倆今後再沒有什麼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