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不到三點鍾,敏華就辭行了。顧華看著有些惋惜,很想請她留下吃飯的,不過晚上他們還有應酬,便將敏華送至門口,看她坐車回了劉家。
劉夫人見敏華早早回來心下疑惑:“怎麼,他們沒有留你吃飯麼?”
敏華道:“顧小姐是個好客的人,是我不願麻煩了他們,先提出回家的。”
劉夫人氣極道:“你就給我這麼作罷,早晚看誰還會來找你!”
敏華沒有理會劉夫人的怒氣,轉身回了房間。關上房門的一刹那她渾身仿佛似軟了一般跪坐在房裏的毛毯上,雙手環著膝,將頭唔在腿間,緊張得嘴唇都發顫了。她不可能看錯,那個顧城在紳士的麵孔上有一雙極具掠奪性的眼睛。它在掠奪什麼?她幾次三番無意撞進它的時候,它似一條黑蛇扭纏著她,濕膩又熱辣,她的念頭清晰起來:自己就是它掠奪的目標。
顧城喜歡她嗎?不見得,他們統共見了兩次麵,交談次數寥寥無幾,她也沒有本事下蠱使顧城就這樣愛上她,然後帶她離開這個家。敏華掐緊了手指,那雙飛似的眼睛迸發出異常的晶亮。不管顧城如何想,她總要抓緊這個機會。所以,顧家一定會再下帖子,一定會。
在劉夫人一家的翹首盼待下,果不其然,顧家二次發了請帖,當然還是指明江敏華一人,發帖者也依舊是顧華。車在上次那幢洋房門口停下,敏華將一冊書籍送給了顧華——《凱特伯雷故事集》,顧華高興極了。上次見麵時顧華曾提起自己最愛的作家便是英國的喬叟,可惜那本《凱特伯雷故事集》早年被她弄丟了,為此一直覺得惋惜。敏華卻恰好有這麼一冊,這是她年幼時母親買給她的。顧華無意一句,她卻一定要雙手將這冊書高興地送給她。顧華真的稀罕這冊書嗎?她管不了,她迫切要與顧華處好關係。
這次見麵就隨意了,她們在花園的白色藤椅上搖晃著聊天。顧華說她喜歡看電影,敏華道:“電影有什麼好看呢?無非是講些愛恨情仇,生離死別,惹得人家花了錢還得倒賠點眼淚進去。”
她之前去看過一個電影,她甚至沒有記住那些演員的臉,隻記得為那故事淒淒難過了許久,打從那以後她也就不附奉時髦去看什麼電影了。
顧華笑:“你不愛看?真是奇怪,現在的小姐倒是沒有不愛看電影的。我昨日去看了部愛情片,叫《燈下的愛人》,可感人了呢。”
敏華逗:“你哭了麼?”顧華抬起下巴,道:“我會哭?我才不會哭,倒是元春她哭得死去活來的,別人還以為我怎麼欺負她了呢。”
“這麼感人,講得是什麼?”顧華娓娓道來:“細的也記不住了,大約就是女主角愛上了個有婦之夫,那男人一邊說愛她,一邊又卻不肯離婚,後來東窗事發,女主角被逼無奈上吊自盡了。”
敏華聽罷,呼了口氣:“真是可憐。”顧華道:“我卻不覺得她可憐,倒是那男人的正室夫人才可憐呢。”
敏華道:“我覺得這可得怪那個男人,如果他願意早早放了那女主角,不就兩邊太平了嗎?”顧華點頭,笑道:“對,那男人太壞了!”
“男人怎麼壞了?”猛不丁地從藤椅後麵傳來一聲聲音,敏華立即站了起來,看向了突然而來的顧城。
顧城穿著一件白色襯衫加灰色背帶褲,踩著輕軟的草地仿佛人也變得輕盈。敏華看了一眼就別過頭去,嘴角微微翹起,又在顧華邊上坐了下來。
顧城笑盈盈地在另一條藤椅上坐下來,道:“嗯?男人怎麼壞了?你們在聊什麼?”顧華道:“二哥,我們在說電影呢,就是昨日我們一起看的那部。”顧城道:“哦,江小姐也喜歡看電影嗎?”
敏華搖搖頭,“不,我不喜歡。”顧城看起來有些失望,顧華道:“敏華姐姐是嫌那電影太煽情了,惹人難過。”顧城笑:“總有喜劇的電影可看。”顧華道:“敏華姐姐,那下次再去看電影時,約你一起可好?”敏華笑著點頭。三人又像上次那般聊天,陽光直直地曬在身上,不多時顧華便大呼受不了,踩著高跟鞋躲進屋去了。
敏華猶豫著要隨顧華一同進屋,顧城已經開口:“我聽聞你拒了李家的親事?為何呢?”敏華心下不快,別過臉去:“顧少爺管得忒寬。”顧華苦笑道:“是,我管天管地,也管不了你這女子。”
顧城一隻手無意識地揪著藤椅上纏繞著的花葉,一朵一瓣地扔到了地上。敏華看不過去:“這花在藤椅上長得好好的,你拔它幹嗎?”顧城停手,看著敏華道:“那我好好地問你,你生氣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