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華不承認,轉過頭去,又覺得自己太小家子氣,努努嘴道:“李少爺非我鍾意的良配,我怎麼嫁他?”顧城的腳一點晃起了藤椅,臉迎著陽光抬得高高的,慵懶地眯上了眼:“是,你是新女人,婚姻自然要自己做主。”敏華一咬內唇反問:“那你是新男人嗎?”顧城哈哈大笑了兩聲,抬起頭緊緊盯著敏華,陽光灑在那張臉上分外好看,敏華臉紅一低頭,不再看他了。
閑話總是傳的遠,前後短短不過一月,好像整個上海都知道劉家與顧公館有點似有似無的關係。劉家侄女獨得顧家小姐青睞,三番四次被請進顧公館的門,不少人開始眼紅,也巴結起劉家來了。
敏華開始時不時地被劉夫人拉出去會客,那些夫人們睜眼閉眼地三句誇人五句挖,指望著通過她與顧家再扯上點關係。敏華何嚐不曉得,緊閉上嘴巴不去理會他們就是了。
這天又接到了帖子,敏華整理好了便準備出門,劉夫人訕笑道:“敏華,去顧家麼?”她點頭。劉夫人指著身後的劉瑞娟道“這孩子總願意跟你出去見見世麵,要不你帶著她一道去吧。”敏華腦子一轉就明白了,嗤笑道:“舅母,我倒是想帶著表妹一起去啊,隻是那顧小姐脾氣古怪的很,表妹這麼貿貿然的上門去,隻怕得罪了人家。舅母,你說對嗎?”劉夫人憋紅了臉,嘴角都扯不起來,目送了敏華出門。
敏華剛下了車,顧華正好從屋裏走出來,興衝衝道:“敏華姐姐,我們今天準備去騎馬,你會騎馬嗎?”敏華注意到顧華今天著一身梔黃的騎馬裝,踩著一雙沙棕色的鹿皮小靴,頗有幾分英氣。
敏華搖頭,她素來沒有碰過這些。顧華熱情不減:“沒關係,走,讓我二哥教你,我二哥騎得可好了,就沒有他訓不了的馬!”這話說得有些誇張,敏華笑了笑還是跟著她一起去了馬場。
到了馬場後敏華才有些後悔,尤其是見到馬上颯爽英姿的顧城,穿著開叉旗袍的她委實是有些不倫不類的。仆人牽來了兩匹馬,顧城下了馬,指著其中一匹較小的馬說道:“這匹給江小姐。”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盯著敏華笑了,敏華知道他在笑什麼,怒嗔道:“反正我也不會騎,我便不去騎了。”顧城哈哈笑了兩聲:“無妨無妨,穿著旗袍騎馬,也很好看。”敏華羞紅了臉,轉身走到了不遠處的亭子裏不去理會他。仆傭在雕花鐵桌上早早備下了咖啡與幹點心,敏華吃了兩口就不動了。她眼睜睜地望著顧華與顧城兩兄妹在馬場上暢肆,逼近五月的日頭毒辣地散在她身上使她煩躁,她轉開眼睛不再去看他們。
她一手擱在桌上撐著下巴,合上眼睛假寐,前劉海兒被微風吹得飛揚起來,與那眼線一道飛揚起來,她的臉反倒是活了起來。慢慢的,她的手撐不住了頭,一沉一點,一點一沉,然後猛地一下撐不住了她倏然抬起來,難得迷蒙地看著坐在旁邊笑吟吟的男人。
“你倒是悠閑。”顧城話中帶笑道,調侃地看著敏華。敏華端坐,隻是紅了臉兒:“顧少爺怎麼不騎了?”顧城微微蹙眉:“你總是這麼生疏,無端把距離拉遠了。”然後眨了眨眼,笑道:“這樣,我喚你‘敏華’,你喚我‘昀西’?”敏華抬頭疑惑道:“昀西?”顧城喜應。
敏華隻道是他在耍弄她,扭過臉不去理他。顧城好心解釋道:“‘昀西’是我的小字,我們這一代是‘日’字輩,顧華叫‘昤啟’,我堂哥顧豐便叫‘晏常’。”
敏華恍然,她倒是聽過顧城喚顧華為‘昤啟’的,隻是這小字她若是叫了是有些越界了,他們還遠遠沒有那般親近的。顧華雖親喚她為‘姐姐’,可到底還保持著貴族高傲的姿態,他們之間還跨著一條名叫‘階層’的鴻溝。而顧城比她還幼三歲,若是直喚她的名字豈不同輩了?
敏華低著頭,不去回應他,不說好,沒說不好。她可以對顧華明裏暗裏的示好,但是對顧城不行。在顧城麵前她隻能做被動的一方,否則丟掉了矜持的身份她就再也沒有與他談判的資格。
顧城道:“我母親說話總是清淺軟糯,有你們江南的味道,是很好聽的。所以我想聽你這麼叫叫我,好嗎?”她是知道顧城早年喪母,心下不由有些同病相憐的感覺,張張嘴,半是憐憫半是依就地叫了他的名字。顧城好像很開心,不停地與她說了許多關於他母親的事,敏華心下欣喜他這樣靠近她,悉心聽著。
直到顧華衝衝跑來:“好哇,你們倆就這樣拋下我了,在這躲著。二哥,不去騎馬了嗎?你的黑風可要生氣了。”
顧城笑了笑,對著敏華道:“去不去?”敏華示意地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搖頭,她可不願出去出醜。顧城道:“沒有關係的,你可以側著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