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生命如此憂傷(1 / 3)

我不知道,小姑,你的生命竟然有這麼多的憂傷……

小姑

時間是最無情的,轉眼間,小姑離開人世已經好幾年了。

那天,放下電話,淚水就無聲地盈滿了我的眼眶。

父親有八個兄妹,小姑是最小的一個。她比我也大不了幾歲,因此小時候我經常跟著她。記得她那時還在念初中,學校離家有好幾裏路,有一次她把我帶到學校去了,上課就跟她擠在一張凳子上,因為她個子高,坐在最後,老師也沒怎麼在意,所以盡管有些擔心,還是相安無事。但過了不多會兒,我就想要小便了,開始還因為怕老師發現不敢動,後來實在憋不住了,就和小姑說了一聲,便偷偷從教室後麵溜了出去。可我拉完尿後卻怎麼也不敢再進教室去了,這個陌生的地方也讓我感到有些害怕,雖然想到回家的路自己一個人從未走過,遲疑了很久還是一個人摸索著回去了,害得小姑到處去找我。小姑後來一提起這事就大笑,我也對這事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也還記得小姑在那如今已不再存在的昏暗的老屋裏讀書的樣子,神情很專注,她讀書的聲音也特別好聽,像唱歌一樣。

小姑初中畢業後就回來幫著爺爺奶奶幹農活和做家務了,我則開始上學了,父親和大伯另蓋了一間房子住,我也隨著從那現在已不存在的老屋搬了出來,與小姑呆在一塊的時間就少了。

小姑結婚了,我還記得小姑在婚禮上“哭嫁”的樣子,雖然這隻是一種風俗,但小姑真的哭得很傷心,看她跪在一個個老人麵前痛哭流涕的樣子,我也忍不住有點想哭了,說實話,我真的有點舍不得小姑。

好在小姑嫁得並不遠,離我和奶奶家隻有兩三裏的路程,我自己就可以跑去。記得第一次好像我是帶了小弟去的,她家就在村莊入口處,很好找,可我們到了她家門口卻不敢進去,小姑知道後趕忙跑了出來,嗔怪著把我們拉進去。

我好奇地打量著小姑的這個“新”家。姑夫一家是浙江移民,勤勞肯幹,姑夫就在種田之外還跟著他父親學得了一手瓦匠的好手藝,他們家蓋的房子在那時的村裏算比較好的,嶄新的瓦房,寬大的院子,屋旁還有一塊小菜地,我就很喜歡到那塊小菜地上去玩,還喜歡和姑夫的小妹妹玩——我滿心歡喜地暗自為小姑慶幸著。後來小姑隨她公公婆婆一家去了浙江,我更為她感到高興,因為現在浙江生活水平遠遠高於我們這裏呀,但卻沒想到……

其實現在想起來,小姑的悲劇也許早就開始了。因為路不遠,小姑經常跑回奶奶家,我依稀記得小姑有好幾次都是來向奶奶哭訴的,要強的奶奶還趕去過姑夫家。姑夫是個忠厚老實的人,但他們是和父母兄妹住在一塊的,小姑與公婆和小叔子的關係好像都不太好,也聽到過她埋怨姑夫太老實,公婆寵小叔子等等。她的小叔子是個有文化的人,高中畢業複讀了多年仍然沒有考上學校,我看見他倒總是麵帶微笑的,但性情可能變得有些古怪,他們家搬到浙江去時,不知為何他和妻子沒去,留了下來。後來他去浙江可能是看到小姑家過得還好吧,很不高興,大發脾氣,甚至在小姑死的前幾年有次竟然在飯菜裏下了毒,後來他良心不安,忍不住說了出來,及時去了醫院才使小姑一家幸免於難,因為是親人就那樣算了。沒想到,這次小姑竟然自己喝了農藥……

說實話,這次父親和大伯叔叔們(包括我)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又被下了毒,可是相隔這麼遠,有什麼證據?又能怎麼樣?小姑喝了農藥被送往醫院的消息,還是故鄉一個在那打工的人來告訴的,父親和大伯叔叔們急忙趕去了。當時小姑還處在昏迷狀態,大家都盼望著能有奇跡發生,我也在心裏默默地為小姑祈禱,我相信小姑一定會醒過來的,但是最後……放下家裏報信的電話,淚水就盈滿了我的眼眶……

我也是在那時才聽到父母說起以前她小叔子下毒的事(我真想像不出他會做出這麼殘忍的事來,他看起來是個常常帶著笑臉的和善的書生呀,人心到底有多深,多麼不可思議?),也才知道小姑去浙江並不是我想象的那樣心向往之,而是不大情願去的,主要因為與小叔子不和,小叔子不去,她就隻好去了。浙江雖然經濟比我們這發達,但小姑去時年齡已經不小,一大家子的人,雖然姑夫老家在那兒,可屬於他們的什麼都沒有了,連住的房子都沒有呀。當然到了那裏也不時聽到他們的好消息,兩人都即可種田又可進工廠,收入比在故鄉還是強多了。爺爺去世的時候小姑回來過,看起來年輕了許多,一口的浙江腔,說起話來很快,(記得我就是聽到小姑說在浙江沒什麼人玩,都是拚命幹活掙錢的。)雖然感覺有些陌生,也沒怎麼和她說話,但還是在心裏為她感到高興,雖然姑夫在磚瓦廠幹活也挺累的,還摔傷過。可是,沒想到,小姑就在那裏那樣永遠地離開了我們……

說起小姑,我看見感情很少外露的父親眼裏也有淚光閃閃,這個他最小的妹妹,當年紮著長長的烏黑的辮子,在村裏都是數得著的漂亮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