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大伯(1 / 3)

大伯從此不在了,我的童年也不見了,故鄉的土地上樹起了許多陌生的樓房,年輕的村婦們看著我就像看一個外鄉人,隻有那清清的小河和青青的禾苗,還有那泥濘的機耕道和大伯破舊的老屋依然如故。

因為大伯病重,我回到了久別的故鄉。

獨自一人搭上開往故鄉的客車,車子在通往故鄉的公路上行駛著,望著窗外熟悉而久違的風景,一種親切感油然而生。

其實,我現在居住的地方離故鄉並不遠,但自從十年前父母把家搬進城後,我就很少回故鄉了。即使有時回去也是行色匆匆,根本沒有那種回故鄉的感覺。

今天,因為病重的大伯,我才感覺自己真正地回到了故鄉。

忽然車窗外晃過了一塊熟悉的牌子,這是一所鄉鎮中學,在這裏我度過了兩年難忘的年少時光,在這裏我第一次離開家離開故鄉,第一次飽嚐對家和故鄉刻骨銘心的思念,那時我在這裏見到每一個親人,不,見到每一個從故鄉來的人都會熱淚盈眶,在這裏我第一次知道憂傷的滋味——雖然這裏離故鄉的村莊隻有十幾裏路。我在這裏轉車,接下去的路程是我曾用雙腳無數次地丈量過的,隻是那時塵土飛揚的泥沙路變成了現在寬闊平坦的柏油路,但沿途的風景依然是我再熟悉不過,也是我眼裏最美的——青青的禾苗綠綠的山……車子已經離故鄉越來越近,我忽然有了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一絲慌亂一絲憂傷湧上心頭。

通往大伯家也是我曾經居住過的老屋的機耕道仍然很是泥濘,我小心翼翼地走過去,走到能看見老屋的拐彎處,機耕道筆直地通往一座石頭山,一個青年騎著車子迎麵而來,在故鄉時我天天清晨在這跑步,猛然看到時不覺一愣,忽然有種要倒下去的感覺,全身癱軟……

大伯躺在裏屋的床上,已經吃不下什麼東西了,骨瘦如柴,我走到床前輕輕地喚了一聲,大伯應了一聲,轉過頭來望了我一眼問到:“就你一個人嗎?小倪,帆帆呢?”我忙回答說小倪(我丈夫)班,帆帆(我女兒)腳扭傷了。

我很詫異他的問話,伯母剛才還對我說大伯病得有些糊塗了,可能都怕認不出我來呢,沒想到他還這麼清醒,而且竟然還記得我丈夫和女兒的名字。結婚後我更少回故鄉,疏於禮節的我與故鄉產親戚也很少來往,甚至大伯六十大壽時我都沒來。我隻是偶爾在父母家看到大伯,加之他又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雖然我小時候就和他住在一起,但卻很少和他說話。說實話,我對大伯的感情是比較淡薄的,我以為大伯也是這樣的,這次來也是出於基本的禮節和同情還有一種麵對死亡時的敬畏和憂傷之情。但沒想到大伯都到這時候了竟然還這麼清晰地記得我丈夫尤其是我女兒,他應該沒見過女兒幾次呀,但聽他說起的口氣卻是那麼熟悉和親切……

我又慚愧又難過地走出房門,卻看見門口的院子裏有兩個人正忙著鋸木頭,這是在幹什麼?難道……雖然我一下子就想到了,但仍有點不敢相信,還問了身邊的嫂子。其實昨天弟弟就告訴我了,說父親前幾天就已經來這裏商量做壽坊(即棺木)的事了,可我就在來之前還有些不敢相信大伯已經病成這樣了:前不久還在父母家看到大伯好好的,隻是飯量沒以前大了,還帶了很多清明果來呢,怎麼一下子就……這之前一次聽母親無意中說起,大伯十多年前就患上了胃癌,雖然進行了部分胃切除,但醫生說活不了幾年的,大伯並不知道,好好地活到了現在,真是個奇跡。我當時很震驚,很久都感到難以相信,沒想到現在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