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見到先生是一次在父母家裏,他來找我父親。我不認識他,竟然上前問他要找誰——後來聽父母講才知他就是先生,這更讓我覺得無地自容,更沒有勇氣去見先生。後來我在開會時或者在市委院子裏遠遠地看見過他,但再未近距離地見過他,加之自己對圖形和人臉很差的辨別能力(看電視我經常會認不得或認錯演員),使我至今甚至都不認得先生,我隻記得他戴著一幅大框眼鏡,穿著極樸素。
先生任文聯主席時,市裏出了好幾位作者的文集,舉行座談會時我基本上都接到通知參加了。有次因故沒去,先生還托他與我丈夫共事的女兒轉交給我。就這樣我認識了先生的女兒,見麵總是淺淺的笑容。去年秋季的一個周末,我在去父母家的途中,遇見她正從先生那兒出來,打過招呼後忽然問我父母是否學會打麻將了,我說沒有,母親身體不好,父親做飯之餘就侍弄那塊菜園地,她笑著告訴我,先生現在也學會打麻將了,我有一點點詫異,她說雖有閱讀和寫作也難免孤寂。
沒想到,那竟是我最後一次聽到有關先生的消息。
在聽到先生走了的消息後,我才從父母那聽到一些有關先生的事。這幾年裏,先生經常戴著一頂帽子,騎著一輛輕便摩托在這城郊的稻香村裏進進出出,加上那幅大框眼鏡像個“小日本”似的——聽著他們的敘述,我卻感覺更像個農民,聽說他與一位村支書是幾十年的至交——我想我周末去父母家時可能都遇見過他,但我竟然不認得。先生的夫人去年就走了。
先生的作品我讀得不多,他早年的《飄蕩的塵埃》與《女妖和白天鵝》我都沒讀過,但我父母都讀過,都說很不錯。我隻讀過他幾年前出版的《花祭》,我不敢妄加評論,但書中對女性情感心理的細致描寫真的很讓我歎服。另外在樂平報上零碎地讀過他的一些散文,感覺平實、質樸而達觀。
我卻不知道,先生的內心藏著怎樣一種孤獨,我更不知道,先生這麼快就走了。
一直不知道怎麼稱呼您。現在,您已經走了好幾個月了,在這漆黑的夜裏再次想起您,想起十年前那則征稿啟事和您給我的親筆信,我的眼前忽然就現出了兩個大字: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