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巷·丁香花(1 / 1)

也許,我還是更喜歡雨巷中的丁香,但我也常常想找到能給我們安慰,能讓我們解脫的丁香花,更希望能看到陽光中的丁香。

“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戴望舒就這樣從那“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走來,他從雨巷中走來,從寂寥中走來,走進我那多愁善感的少女時代……

歌裏唱的是“十七歲的雨季”,我的雨季早在十三四歲就開始下了。那時剛剛離家外出到一所鄉中學讀書,飽嚐對家的刻骨銘心的思念之苦,誰知不到兩年又轉到了更遠的縣城中學,對家的思念又加上對同窗學友的思念,我開始變得多愁善感,那時的日記裏總寫著:雨,是最多情的……

第一次看到從雨巷中走來的戴望舒,我年少時那多愁善感的心弦就被輕輕撥動,為那雨巷、為那寂寥、為那悠長、為那彷徨,還有那“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仿佛那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憂傷、寂寥、彷徨,結著愁怨的丁香一樣的姑娘……

多年以後,已經走過雨季的我走在一條淅淅瀝瀝地落著雨的古街上,恍若隔世中,我不禁仿佛又走進了戴望舒的雨巷……當我現在每次站在陽台上看到樓下那條窄窄的巷子裏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時,我也總是仿佛又一次走進戴望舒的雨巷,希望有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走過,我已經變得麻木平淡的心便總會變得有些濕潤,一種傷感油然而升——也許在每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有這樣一種寂寥、彷徨和哀愁,一種淡淡的憂傷,一種“太息般眼光,丁香般的惆悵”……

我從來沒見過丁香花,但是戴望舒的《雨巷》卻讓我感覺丁香是讓我那麼熟悉、那麼親切的一種花,而那淡淡的清香伴我走過雨季、走過夢幻,一直到現在——雨巷中的丁香,我不知道丁香是不是本來就是這樣的?

忽然,一首名為《丁香花》的歌在大街小巷,在電視網絡中響起,淡淡的,有一點憂傷,是丁香的味道。可那句“你看那滿山遍野,你還覺得孤單嗎?”很讓我吃驚,這是墳前的鮮花,“那墳前開滿鮮花是你多麼渴望的美啊”,死亡在我心裏是不可知的黑夜,那是怎樣一種巨大的寂寥和悲痛,怎麼也可以這樣輕鬆地化解?但我知道,它的確被輕鬆地化解了,而且被人輕鬆地掛在嘴邊……戴望舒雨巷中的丁香花也是淡淡的憂傷,但那憂傷卻是無法化解的,至少在戴望舒那裏沒有得到化解,詩的結尾仍是“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飄過/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唐磊的丁香花不是雨巷中的丁香,它是墳前的丁香花,卻是滿山遍野,一點都不寂寞的丁香,是塵世中的我們尋求安慰和解脫的丁香花。

眼前的這個女孩子靜靜地坐在一大堆待修的電器裏,午後西斜的陽光照進這悶熱的小屋,她卻似乎沒有絲毫感覺,那樣安靜,那樣專注——不禁讓我想起第一次看到這個戴著眼睛,臉蛋清秀,個子高挑卻拄著雙拐的女孩時的情形,那是在一個小店裏,她好像是店主,開始在裏麵,我們買東西有人叫了一聲,她才走出來,這樣一個秀氣的女孩子卻——我驚愕地用眼睛觸了一下她那隻空著褲管的腳就慌忙轉移了視線……不久看到小店就關門轉讓了,但後來在街上又碰到她幾次,拄著雙拐“走”得飛快,我每次都不忍去看她那隻腳,但每次待她走過去後又忍不住轉身去看,那空蕩蕩的褲管就像秋風中的落葉那樣令人傷感、心碎……然而每次看見她卻總是那樣清新、昂揚,還常常麵帶微笑,幾乎看不到一絲憂愁,常為瑣事煩憂的我每次看到她,心裏就頓時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猶如一陣清新的風吹過……現在她天天都坐在這個修理電器的小店,沒過幾日就見她開始修起電器來,我真的肅然起敬。這個小店在我上班的路上,所以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看著她那恬靜、專注的神情,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丁香花,我覺得她就像一支丁香花:寧靜、安詳,也有憂愁,也有傷痛(甚至是難以愈合的傷痛),但卻清新、昂揚,迎著陽光——這是陽光中的丁香花。

也許,我還是更喜歡雨巷中的丁香,但我也常常想找到能給我們安慰,能讓我們解脫的丁香花,更希望能看到陽光中的丁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