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希望你們堅強,希望我們的愛能給你溫暖給你安慰,但是我還是想說,如果覺得太痛,孩子,還是哭出來吧,別把一切都埋在心裏,那樣我們的心會更碎的——這些本來就不是你們該承受和麵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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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眼淚很遲才流出來。
其實我是個脆弱的人,很容易流淚,有時看那些明顯虛假的都市劇也會掉眼淚。
麵對這麼深重慘烈的災情,這麼多讓人感動的人和事,我卻一直都沒有眼淚。
那麼多的房屋倒塌,我沒有眼淚。
那麼多的人被埋在廢墟中,我沒有眼淚。
那麼多的傷痛那麼多的死亡,我沒有眼淚。
當然那些太慘烈的畫麵我沒有看,我不敢看,但我是知道的,我聽到解說,看到文字說明,看到了那些驚人的數字,我知道那些冰冷的數字後麵是一個個活生生的生命。但是,我沒有眼淚。
母親護衛子女,老師護衛學生,把生的希望留給孩子,把死亡留給自己。我們的子弟兵不顧疲勞傷痛和餘震的威脅跪著喊“求求你們讓我再救一個!”我還是沒有眼淚。
甚至舉國為遇難同胞默哀時我也沒有流淚,雖然我對這個時刻充滿了期待。
所以看到大家每天都在電視屏幕前淚流滿麵,我總是慚愧萬分,同時也十分困惑:我為什麼沒有眼淚?
5月22日早上,在辦公室打開報紙,看有關汶川地震的報道。其實都早在電視網絡上看到的。新華社一組有關職業精神閃光的簡要報道,映秀小學老師張米亞張開雙臂護著身下兩個學生,救援人員趕到時他的身子已經僵硬,為了把活著的學生救出來,他們不得不把他僵硬的雙臂鋸斷——鹹鹹的液體就要衝出我的眼眶,我忍住了。再看照片,一幅照片上是一位母親在廢墟中為一個女孩梳頭,看不清女孩的臉,隻能看到女孩的頭發很長很長,母親的動作緩慢深情,畫麵旁的文字說明:孩子抬出來時已經是屍體……淚水終於洶湧而出。
一幢房屋的坍塌,一個生命的傷痛和消失,一個生命的無私與無畏就會讓我掉淚甚至讓我淚流滿麵,現在有這麼多的房屋變成廢墟,這麼多生命的傷痛和消失,這麼多生命的奇跡和感動——也許這已遠遠超過眼淚所能表達和承受的。現在最緊急的救援(即搶救生命)時期慢慢過去,我紛亂的思緒也慢慢變得平靜些,這才能坐下來看這一個一個的報道和圖片,才能讓眼淚靜靜地流出眼眶。
事實上,這麼多的傷痛這麼多的毀滅,包括這麼多的感動,我一直都無法麵對,我不敢,不敢感同身受的麵對——事實上我也不可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我的怯懦我的麻木同樣也不可否認。
我感覺眼淚和文字在此刻都是那樣蒼白無力,甚至毫無意義——對於已經在這場災難中消失的生命來說。薩特早就說過“對於饑餓的人來說,文學到底能頂什麼用呢?”,那麼對於災難(如此巨大深重的災難)中的人們來說呢?對於已經逝去的生命呢?這個世界隻對活著的人才有意義,祭奠死者仍是為了我們活著的人,包括那些幸存者,生活還要繼續,實實在在的救援和救濟是一種麵對,眼淚和文字也是一種麵對,提醒我們尊重生命,珍惜生命,提醒我們不要忘記災難,怎樣更好地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