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早點回來。”兩個孩子齊聲說。
“好。”三姑摸摸兩個孩子的頭。
“咱家賣二鬥麥子,你去裝好,省得去時空馱子。”三姑對二小說。
二小趕緊去裝麥子。等到一切收拾停當,三姑趕著驢走出院子,揚起鞭子,“啪!”一個脆響。
金貴的婆姨聽見鞭聲,跑出院子,對正在下坡的三姑說:“三姑,你買好些的油,辦喜事的油不能賴,不然親戚朋友會罵的。”
“知道了。讓你男人等著抱兒媳婦吧。”
“別人抱不行,他抱,我高興。”
兩個女人哈哈大笑,震得驢連放兩個響屁。
三姑趕著驢走了二裏路,沒有看見一個人,眼看就要到溝底了。三姑想,這二十裏的溝,又得一個人孤孤單單走出去。昨天二愣子說,今天他的驢要給人拉磨,他要下地入種,一定遇不到他了。他想起昨天路上碰到四痞子的事,多虧二愣子有心計,不然自己不知道會被他羞辱成什麼樣子。一個女人被羞辱,是很丟臉麵的事,她心裏十分感激二愣子。今天她走得早,要去七十裏外的三岔口趕集,不經過碉堡,興許碰不到警備隊,心裏輕鬆多了。三姑嫁給二小,過門隻有兩個月,就趕著驢做生意,風風雨雨過了十年。說起來,三姑喜歡趕驢,還是受她爹的影響,因為她爹就趕了一輩子牲口,她從小就幫著爹服侍牲口。
到了溝底,三姑又甩了一個響鞭,她不知道這個響鞭是甩給誰的。
“三姑——”有人在遠處高聲喊。
三姑往前看,看不到人影,不知道誰喊她。她快走幾步,轉過一個土崖,看見喊她的人是鄰村的金花,她們打小就認識。現在金花嫁在縣城附近的一個村子,開著一家旅店,旅店就在河邊,離鬼子的碉堡隻有一裏路。有時,三姑路上遇到天黑,就到金花家的旅店歇宿,彼此很熟悉。
“聽見鞭響就知道是你,這下路上有個說話的人了。”金花說。“狗日的四痞子,昨天戲弄我。”三姑餘怒未消。
“他就是個痞子。爹死了,家裏隻有娘,他沒有婆姨,是個饞鼻子。他披著那身黑皮,為非作歹,早晚有人會剝他的皮。”
“昨天,我很想抽他一鞭子,削去他的一隻耳朵,給他破相,讓他變成個醜八怪,到底還是忍住了。”
“你可別惹禍,他手裏有槍,敵不得。”
“多虧二愣子幫了我,不然,在那麼多男人麵前,我會丟死人。”
“二愣子,就是那個光棍嗎?”
“是的。”
“你怎跟光棍在一起,不怕人笑話。”
“路上偶然碰上的,我還會專門去找他嗎?”
“誰知道。人們說,趕牲口的,殺牲畜的,野。”
“我三姑可不是個野女人,你去三鄉五鄰問問。”
“你別認真了,我不過隨口說說。”金花哈哈笑起來。
三姑上前使勁擰了一把金花的臉蛋,也哈哈大笑起來。
三姑和金花在河邊的橋頭分手,金花往西走,三姑往東走。這裏離三岔口還有五十裏路。三姑拉著驢走到河邊,讓驢喝了幾口水,繼續趕路。越往前走,距離鬼子越遠,三姑心裏也越平靜。公路下麵是那道清澈的河水,公路上可以清晰地聽到潺潺的流水聲。潺潺流水讓三姑心裏十分愉快,她情不自禁地哼起小曲來。水聲和著曲聲,一起在山溝回蕩。
三姑不知不覺走了十裏路,到了強盜灣。這裏前後幾裏沒有村落,隻有狹窄的山溝,陡立的峭壁,十分荒涼。這裏常有土匪出沒,常發生行人被搶的事情,所以行人路經此地,都不寒而栗,多結伴而行。三姑經常去三岔口趕集,經常要路過此地,她總是獨來獨往,很少有人相伴。三姑的倔脾氣曾讓她在此吃過虧,險些丟了命。三姑抬頭看看路邊的山上沒有人影,也就沒把土匪劫人的事放在心上,隻是拍了一掌驢屁股,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