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回到家裏,二小已經做好了晚飯。二小撈了一碗麵條,端在炕上,讓三姑吃。
“哪能吃得下飯。你看到那一個個被燒的黑窟窿,也吃不下飯。你說,二愣子村裏的這十幾戶人家以後怎麼活?”
“聽人說了,燒得很慘,再難也得活下去。”
“是的。他們夠苦的了。”三姑又抹起了眼淚。
三姑端起飯碗,吃了一碗就吃不下去了。一會兒,隔壁的二嬸端著一碗豆麵來家串門吃飯。二嬸邊吃邊問三姑:“你路過二愣子的村子,到底怎麼樣?”
“聽說日本人去抓三兒子,沒有抓住,就把火氣潑到其他人身上。日本人打死了一個人,那家人大號小哭,村裏人幫著辦後事。還有幾十孔窯洞燒成黑窟窿,屋裏的東西都燒成灰,太慘了!”
“我們的村子算幸運,上次隻被日本人搶走一些糧食,少吃幾口罷了。他們什麼都燒沒了,這日子怎麼過?”二嬸歎一口氣,“能怎麼樣,還得過下去,不是嗎?”
“是的。”三姑說。
二小撿起一根小柴禾,放到火裏點著,然後拿出來,點燃了煤油燈。三姑讓二小拿過一隻鞋幫子,一針一針納起來。
三姑邊納鞋幫子,邊說:“我走到二愣子的院子裏,看見二愣子的爹坐在院子的台階上,低著頭,一聲不吭。二愣子的娘不停地哭著,嗓子都哭啞了,說我剛才不如死了的好。二愣子的婆姨一邊安慰婆婆,一邊掉眼淚,眼圈哭得紅紅的,像個紅李子。看見我進了院子,二愣子的婆姨大聲哭起來。二愣子算是硬氣一點,站在燒黑的窯洞口,呆呆地看著已經燒成灰的家具和糧食。看見我來了,二愣子罵了一句狗日的,就什麼話也不說了。一會兒,鄰居招呼二愣子一家到他們家吃飯,這一家人才離開自己的院子。你說慘不慘!”
“你說這麼多的中國人,怎麼就被小日本欺負呢?這日子什麼時候是個頭?”二嬸說。
“天知道。慢慢熬著。”三姑說。
被日本人火燒的第二天,二愣子的爹和娘爹回到家裏。二愣子和爹拿著鐵鍬,清理屋裏的燒灰,清理了燒灰,又找來兩筐石灰,粉刷燒黑的窯洞。整整忙乎了一天,屋裏才算收拾得像個樣子。二愣子又到外村請來一個木匠,乒乒乓乓打造門窗和家具。好在二愣子住的那孔窯洞沒有燒,一家人有個做飯睡覺的地方。二愣子待在家裏難受,就跟婆姨說,我還是趕著驢出去掙點錢,支付木匠的工錢。婆姨說,能掙到錢當然好,可擔心你的安全。二愣子說,在家裏一樣不安全,一年受苦受累打的糧食燒沒了,過年又要用錢,怎麼辦?婆姨攔不住二愣子,隻好讓他出去。
二愣子打聽到另外一個集市的糧食價錢比較低,他打算從那裏買一些糧食馱到縣城去賣。他趕著驢出了村,快到溝底的時候,二愣子禁不住甩了一個響鞭,扯開了嗓子。恰好,這天三姑也出去跑生意。三姑在溝底聽到二愣子的嗓子,也回了一個響鞭。聽到三姑的鞭聲,二愣子的嗓子扯得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