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2 / 2)

婆姨看著傷口,心疼地說:“啞巴牲口,不會說話,其實多疼啊!要是人,早哭天喊地了。”

婆姨看見傷口剛結痂,隻好歎口氣,避開傷口,繼續給驢掃身子。

聽見二愣子兩口子的對話,在屋裏抽煙的爹也開門出來,走到驢跟前,看驢的傷口,問二愣子:“怎麼回事?”

“日本人的槍打的。”二愣子悶悶地說。

二愣子的娘也跟著出門,看見驢的傷口,又聽說是日本人的槍打的,禁不住罵起來:“挨千刀的,禍害人,禍害牲口,什麼時候把他們斬盡殺絕?他們不得好死!”

二愣子的娘用手抹著眼淚,二愣子的爹歎了口氣。二愣子的婆姨安慰婆婆說:“他們喪盡天良,總有一天會死的,等著吧。”

二愣子吧嗒吧嗒抽著旱煙,想說出實情,又沒有吱聲,他怕爹娘和婆姨為自己擔心。

二愣子在家休息了幾天,每天精心喂養驢,每天給驢洗傷口,想讓驢的傷口早點痊愈。其間,三兒子來看過驢的傷口,還給驢拿來幾升黑豆料,囑咐二愣子好好喂養。

沒過幾天,驢的傷口好了。二愣子問了一聲三兒子,這幾天有沒有事情,三兒子說暫時沒有。其實,三兒子一直在考慮如何炸掉日本人的那座碉堡。那天,據二愣子觀察的結果,碉堡跟前的那棵棗樹,距離碉堡足有一丈遠,如果炸藥距離碉堡遠,就不會炸掉碉堡,三兒子正為此事發愁。二愣子想,既然最近沒什麼事,那就出去跑幾趟生意,掙點錢。他把想法告訴婆姨,婆姨說你總不能老在家待著,還是出去。二愣子找出放了好幾天的鞍子和口袋,拍去上麵的灰塵,準備再去三岔口倒販糧食。

二愣子趕著驢剛出村,馬上想起了三姑,不知道她近來怎麼樣。二愣子又一想,她還能做什麼,不就是趕牲口嗎?興許今天還能碰到她。一想到三姑,二愣子精神百倍,用鞭杆捅了一下驢的屁股。不一會兒,二愣子便到了三姑會出現的溝岔。二愣子揚起鞭子,“啪!”“啪!”甩了兩聲,拉開嗓子唱起來:

“前半晌想你吃不下飯,後半夜想你睡不著覺;

有心把你看幾回,哎喲喲,不湊巧。”

說也巧,三姑正走在離岔口不遠的地方,聽到二愣子的鞭聲和嗓音,頓時高興不已,畢竟好多天沒有看見二愣子了。三姑舉起鞭子,也“啪!啪”甩了兩聲。

聽到三姑的鞭聲,二愣子嗬嗬一笑。又拉開嗓子:

“昨日裏開門桃花開,今日裏出門你就來。

山疙瘩瘩瞭見你的影,忍饑挨餓也開懷。”

三姑聽見二愣子的歌聲,笑了笑,罵道:“你娘的,你不用吃飯,成天去瞭吧。”

三姑嘴上罵,心裏很舒坦。多日不見二愣子,自己一人出去馱東西,孤孤單單,危險且不說,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心裏有什麼話,隻能跟驢說,驢隻能用“嘟嘟”的響鼻回應。現在又聽見二愣子的聲音,她喜出望外,也情不自禁地拉開嗓子:

“疙蛋(院子外的場地)上等來瘩疙疙上瞭,日出日落看不見你;

捶你的胸來擰你的臉,哎喲喲,不解氣。”

二愣子聽見三姑的回音,在驢屁股上拍了一掌,說:“快點走!”

驢會意,四隻蹄子噠噠噠地小跑起來,二愣子也跑起來。聽見身後的跑步聲,三姑停下腳步,回頭看見二愣子呼呼喘氣。三姑笑嗬嗬地說:“你們兩個一個德性,驢跑得比人還快,到底圖個什麼?”

二愣子趕上來,笑著說:“驢圖個騷氣,我圖個伴兒。”

“哼!你想得美,三姑可不是下賤女人。”三姑變了臉。

“三姑的人性好,十裏八村的人都知道,二愣子更清楚。”二愣子嗨嗨笑著。

“這還差不多。”三姑癡情地瞅著二愣子,輕輕抽了二愣子一鞭子,“死鬼!”

“今天去哪兒?”二愣子問。

“三岔口。”

“正好。我也去。再往縣城販一趟糧食,聽說最近縣城麥子的價錢漲了。”

“是的。所以我去三岔口。”

說話之間,已經到了強盜灣。二人頭皮有點緊,畢竟他們在這裏經曆過幾次麻煩,好在這次沒有發生什麼事,他們平安通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