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愣子在山下的路邊等著三姑,等了很久不見三姑下山。二愣子有點著急,心想該不會出什麼事吧。他想上山去看看,可馱子沒有人看管,隻好繼續等待。他早就聽人們說,這一帶的人人性不好,有些人不務正業,隻靠偷人搶人過日子。三姑上山,如果真的落在以前被她打過的人手裏,就不可能全身而返,即便回來,也會缺胳膊少腿。想到這裏,二愣子十分擔心,後悔沒有攔住三姑。
眼看太陽快落山了,二愣子一鍋接一鍋抽著旱煙,坐不是,站不是,走不得,留不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正在二愣子百般無奈之時,聽見山頭上傳來啪啪兩聲清脆的鞭聲。二愣子的驢聽見鞭聲,嗷嗷叫了兩聲。山上的驢也嗷嗷叫了兩聲。二愣子高興得哈哈笑起來,自言自語道:“龜孫子,你終於回來了。”
一袋煙工夫,三姑下山了。二愣子看見三姑跟在驢屁股後麵,大聲說:“我以為你回不來了。”
“我的命大,不會輕易死去。”三姑一臉慍色。
看到三姑的臉色不好,二愣子問:“遇到麻煩了嗎?”
三姑搖搖頭,不願意說。二愣子著急,說:“有什麼,你說出來。”
三姑沉吟了一會兒,才說:“好。我說。”
“我趕著驢爬上山頂,看見了一個村子,老太太說這就是她的村子。進村到了她家的院子,我將老太太抱下來,她癱坐在地上,像一團稀麵,村裏人立刻去喊她的兒子。過了很久,兒子回來了。兒子看看躺在炕上病歪歪的娘,再看看我,立刻瞪起了眼睛。你知道這人是誰?”
“是被你打了的強盜?”
“正是。我用鞭子打傷了他的耳朵,他豈能不認識我?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何況又在他的家裏。我大吃一驚,趕緊跑出門,從院子裏的驢鞍裏抽出鞭子,準備應戰。我知道,跑是跑不掉的,隻有應戰這一招。那男人也跑到院子裏,順手抄起一把明晃晃的鐵鍁,向我砍來。旁邊有幾個男人也拿著家夥為他助戰。我不願意傷害他們,所以我隻能躲躲閃閃。院子不大,他們那麼多人,如果躲閃不及,我就會被打著。無奈之下,我揚鞭打倒了一個家夥,那家夥躺在地上哭爹喊娘。沒想到更激怒了那個男人,他招呼更多的人來對付我。我想,我有天大的本事,也會死在這裏。”
三姑止住話,用袖子擦著淚水汪汪的眼睛。
二愣子看到三姑如此傷心,勸道:“別說了。人回來就好。”
“我要說。正在危急的時候,老太太聽見院子裏有動靜,問怎麼回事,有人說你兒子和幾個人在打那個女人。老太太強坐起來,嘴裏喃喃說,造孽!是這個女人救了我,不然我會死在路上。聽到老太太的話,有人出門告訴那個男人,她是你娘的救命恩人,你怎麼能好賴不分!聽到這話,那個男人叫大家住手。他回到屋裏問娘,她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嗎?娘說是。那個男人不停地摸著自己的耳朵,看樣子既恨又悔。我看到他猶豫了好一陣子,才向我道歉,讓我吃飯後再走。我好不容易得到了他的寬恕,哪有心思吃飯,保一條命回來就不錯了。我趕緊趕著驢回來了。臨走,我給他撂下了一句話:你不是一個男人,欺負一個女人;你是個男子漢,去打日本人。”
三姑啜泣不止。看到一向很堅強的三姑傷心不已,二愣子上前撫摸著三姑的背。三姑沒有止泣,反而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嚶嚶哭起來。哭了一會兒,三姑破涕為笑,說:“沒什麼,不就是一場誤會嗎?”
“是的。你還是好好的。剛才我一直為你擔憂。”
這趟讓三姑傷心的生意,到縣城後卻賣了比較好的價錢。三姑回到家裏,兩個孩子立刻圍過來,大兒子牽驢飲水,小兒子抱著三姑的腿。丈夫從屋裏拿出一把笤帚,“呼哧呼哧”為三姑掃身上的灰塵。三姑服服帖帖享受著家人的溫暖,心裏像灌了蜜。
“這趟生意還順利吧?”二小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