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會的人都有一個共識:無論一個人守口如瓶的意願有多堅決,高明的催眠師總能從他嘴裏套走想得到的秘密,因為他隻是顯意識的意誌決定了把秘密爛在肚子裏,潛意識卻把他接觸過的信息原封不動地保存下來。催眠師隻要用最簡單的催眠,與他的潛意識直接交流,就能把秘密輕鬆地取出來,所以心靈會的催眠師會通過另一種方式來保護重要機密。
道格盯著安德魯的眼睛,用一種緩慢而溫和的語調說:“你現在很疲憊,很困,就要睡著了。”
“是啊,是啊,你說得對。”安德魯覺得麵前這個胖子的眼睛仿佛有種引力,要把自己的靈魂給吸進去了。
道格心裏早已有了催眠的策略:一個警長能在第一時間親自趕往案發現場,那麼他必然是一個負責任的稱職警長,這樣的人最在意的是他執勤區內良好的治安秩序,他的願望無非是在自己的管理下犯罪率降到零。現在,引導他在潛意識世界夢行的過程中直接滿足他的願望,用來作為保護秘密的屏障。
“那就閉上眼睡一覺吧,你會在警察局裏醒來,今天上午和往常一樣,因為有一個厲害的警長,沒有人會來破壞這片社區的平靜。”
“好的,沒有人,很平靜。”安德魯的眼睛眯成一條縫。
道格暗自慶幸安德魯很容易進入催眠狀態,不用耽擱太多時間。他繼續下催眠指令:“你沒有去過任何地方。”
“沒有,我在警局,睡著了。”
“好,聽我數到五,你就會進入平靜的夢鄉,”道格輕聲說,“一、二、三、四、五……你睡著了。”
安德魯臥倒在沙發上,一動不動。道格滿意地點點頭,轉頭把丹皮爾喚來,說:“把他送回去吧!”
這時,巴蒂斯昂部長腳步匆忙地回來了,他看見沙發上沉睡的警長,知道道格已經把他的記憶潛抑,他不會想起今天早上發生的一切。其他催眠師一旦讓他進入回憶,他就隻記得5月21日有一個平安祥和的早晨。
道格看到巴蒂斯昂,立刻站起身問:“檢驗報告出來了?那東西不是我們的人的,對吧?”
“抱歉,克裏斯還在忙,結果還沒出來。”巴蒂斯昂麵色沉重,嗓音幹澀地道,“不過,你應該看看這個。”
他把一張速成照片遞上前,道格一手接過。他低頭看去,隻一眼,他胖滾滾的圓臉上立時聚滿了恐懼的陰雲。
照片上是那兩條汙血淋漓的手臂,最瘮人是在手臂皮膚上遍布的刀痕。
道格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些刀痕是兩句刻在皮肉上的警告!
兩句詛咒!
百裏不敢相信地凝視著笛卡爾的手表,在不到兩寸的小屏幕上,他看見一條細如發絲的直線從他們所在的地方如射線一般延伸出去。
是聖安地列斯斷層。
1915年,德國氣象學家阿爾弗雷德·魏格納提出了大陸漂移學說,直到半個世紀後科學界才證實並接受了魏格納的理論,地理學從此多了一個分支學科——板塊構造學。如今,學過初級地理的人都知道,地球的最外層——地殼並不是一塊完整固定的岩石板,它是由六大板塊組成的。這六大板塊相互擠壓、碰撞、分離,形成了地表上的許多鼎鼎大名的地理痕跡,如青藏高原、喜馬拉雅山脈、馬裏亞納海溝,以及聖安地列斯斷層。
貫穿加利福尼亞州的聖安地列斯斷層是北美大陸板塊和太平洋板塊之間的斷裂線,是地球上最長、最活躍的斷層之一。不過,讓這條斷層出名的是在它附近有舊金山和洛杉磯這兩座聞名的國際大都市,這兩座城市可沒少吃聖安地列斯斷層的苦頭。
現在看來果真沒錯,和《天問》凶殺案一樣,凶手是在用一場殺人事件構建一個密碼,下一步怎麼走完全取決於如何破解這個密碼。
百裏回到屍體旁,弓身在屍體周圍摸索。沒過多久,他的手指就感覺到一道明顯的凹陷,隱藏在林間的衰枯草木和泥石之下。
莫先琳的屍體不偏不倚,正好躺在這道大地的凹陷之上。百裏站起身,眯著眼睛重新審視屍體,一陣模糊的幻象出現在眼前,他仿佛看見斷層在地表上的裂縫從死者的頭蓋骨中心穿過,從正中裂開脖頸,裂開胸腹,裂開兩邊的森林和山脈,向遠方綿延而去,直指燈紅酒綠的城市,斷層過處,城市隻剩一片荒涼廢墟……
笛卡爾埋著頭,沒發現百裏的異樣,他也注意到屍體剛好放置在斷層凹陷的正中,問道:“你認為,這有沒有可能是巧合?”
百裏被拉回現實,他看了笛卡爾一眼,定了定神,反問道:“凶手殺了人,帶著屍體不顧麻煩和被人發現的風險來到這裏,隨手一放就能把屍體如此準確地放在斷層凹陷上,你願意相信這種概率近乎為零的巧合嗎?”
“好吧,”笛卡爾肩膀一沉,泄氣道,“那你說這會是什麼?”
“這是個密碼。”百裏緊緊擰著眉頭道。
“又是密碼?”
“是的,這回是凶手在跟我們玩密碼遊戲。砍斷手臂、眼睛裏的雌性符號、聖安地列斯斷層,所有這一切都組成了一個密碼。”
笛卡爾對百裏的“密碼”一說並不太信服,他又問道:“照這麼說的話,那解開密碼後我們能得到什麼?凶手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不知道。”百裏徑直向屍體走去,雙膝彎曲跪在莫先琳的額頭前,低垂著腦袋,過了半晌才接著說,“別忘了,失蹤的研究隊有五個人,莫先琳隻是其中之一。”
說完,他想起莫先琳的遺言,想起那個聽著很像是“麥哲倫”的詞組,心裏不禁咯噔一下。
“你的意思是,莫教授的屍體,還有死亡現場能告訴我們西弗裏斯老師,還有剩下的學者在哪裏?”笛卡爾追著問。
“我不敢完全確定,我們隻能嚐試著先解開一個密碼。”這話與其說是回答笛卡爾,不如說是百裏在自我寬慰。
“你的說法太不可思議了,我還是不敢相信。”笛卡爾搖搖頭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