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的目光離開石俑的圖片,他很想顧及禮貌,可最終還是決定說出來:“這種猜想未免有些牽強吧。”
“怎麼?”秦瀾的臉色稍顯不悅,她不喜歡說話的時候被人打斷。
百裏謹慎地說:“世界上還有很多瞪著雙眼的古代石俑或陶俑,這些古物分屬不同的文明,我想在如此多的文明中必然有與‘jiɑ’‘le’‘di’發音相近的詞組,你為什麼偏偏把莫先琳屍體上的線索往古巴比倫文明上靠呢?”
他們的時限隻有七天,每錯一步都會耗費大量的時間去驗證錯誤並修正,劫持學者的敵人不會有足夠的耐心等待他們犯完所有錯誤。眼下他們就像走在鋼絲上的獨行者,沒有犯錯的機會,踏錯一步就會跌入萬丈深淵,容不得他們有一絲一毫的疏忽。
笛卡爾看向秦瀾的眼神中有同百裏一樣的擔憂。
“哈,你們果然難伺候,不過你說的都對。”秦瀾沒有反對的意思,嘴角又掛起從容自信的笑意,“那麼,再看看這個吧。”
她抽出第二本書,翻到中間一頁,百裏和笛卡爾的目光回到書頁上。
他們倆同時倒吸了一口氣,笛卡爾更是驚得從座椅上站了起來。
在書頁正中,一個巨大的雌性符號“”占據了一半篇幅。
“都看到了吧,”秦瀾對他們震驚的反應很滿意。“這個符號,”她指著書頁上的“”說,“不隻是象征雌性的符號,同時還是太陽係行星中金星的天文學符號。”
說實話,這個結論令百裏真正吃了一驚,他忽略了一個符號能同時有多種象征意義。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可以印證我的想法,”秦瀾又道,“你們看到沒有雙臂的屍體會想起什麼?”
百裏和笛卡爾對視一眼,笛卡爾先說道:“還能有什麼?凶手把屍體的手臂砍下來,刻上一句話,聲稱自己是先知,還警告我們隻有七天的時間救人,這就是為什麼我們這麼著急的原因。”
“那句話是‘上帝用七日創世,先知用七日毀滅’。”百裏把斷臂上的刀割之語告訴秦瀾。
“暫時不考慮這個細節,”秦瀾沒有因為緊迫的時限而驚慌,好像對她來說這根本不值得關心,一心放在解謎上的她依然問道,“現在就從屍體上看,你們能想到什麼?”
笛卡爾怔住了,斷了手臂的屍體還能看出別的什麼來?
百裏低聲回道:“先知不隻是把屍體製成仰望星空石俑,還把它弄成了‘米諾斯的維納斯’。”
“沒錯,”秦瀾打了個響指,“先知是符號學方麵的專家,我都有點崇拜他了。他用一具屍體表達了雙重符號意義,除了剛才說的仰望星空石俑,第二重意義就是‘米諾斯的維納斯’。”
“維納斯?”笛卡爾皺眉道,“收藏在盧浮宮的那尊著名的大理石雕像?”
秦瀾道:“是的,維納斯,羅馬神話中愛與美的女神。”
笛卡爾接著問:“神話跟天文學又有什麼關係?”
秦瀾笑了:“你的英文是真不好嗎?在西方國家,太陽係的行星除地球外,都是用古希臘羅馬神話中各個神的名字來命名的,金星的英文Venus,不就是維納斯嗎?”
為了便於區分,她故意用漢語說了“金星”兩個字。
“雌性符號,是金星的符號,”百裏說,“同時又是維納斯的神話符號。”
“我們管這個符號叫作梳妝鏡,它的形狀就是愛神的鏡子。”秦瀾敲著書頁上的“”說,“如果先知是在用屍體留下密碼的話,我認為天文學就是破解密碼的算法。”
百裏眼睛一亮,原來秦瀾也把這起詭異至極的凶殺案想成了密碼,這麼看來,密匙是找到了,接下來就是用密匙破解密碼。
“不對!”笛卡爾突然大聲道。
秦瀾斜眼看他。
笛卡爾揚著右手食指說:“斷層!你們忘了嗎?聖安地列斯斷層怎麼用天文學來解釋?”
“這……”秦瀾頓住了,她竟然遺漏了這麼重要的線索。
她的臉色沉下來,笛卡爾不知所措地望著她,親口點破她的漏洞似乎讓笛卡爾很是愧疚。
這時,百裏發出一聲輕笑。
“你怎麼了?”笛卡爾不滿地看過來,他以為百裏是在幸災樂禍。
“秦瀾小姐,你說的都沒錯,”百裏的笑意更濃,“但你隻說對了一半。”
“一半?”秦瀾目含驚訝。
“是的,”百裏道,“先知既然可以用一具屍體表現雙重符號意義,他為什麼就不可以留下雙重密碼呢?”
“我不明白。”
“我們隻顧著分析天文,卻忽略了別的信息,”百裏放鬆背上的肌肉,一直緊繃的背脊讓他全身發酸,他慢慢解釋道,“其實,我也把在屍體上發現的線索想成密碼,要破解密碼,關鍵是要找到密匙,也就是你說的算法。我認為莫先琳的遺言是密匙,經過你的分析,證明我的想法沒錯,但遺言可不隻有‘迦勒底’,還有後麵一個詞。”
“對了,我們忘了偉大的麥哲倫先生呢!”笛卡爾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1519年,葡萄牙人費迪南·麥哲倫率領五支克拉克帆船從裏斯本出發,橫渡大西洋,繞過美洲大陸的最南端——他們經過的那條海峽後來被命名為“麥哲倫海峽”——進入當時還叫“南海”的世界最大洋,由於從美洲到亞洲的航程裏始終沒遇上大風浪,麥哲倫就把“太平洋”的名字留給了“南海”。抵達亞洲的菲律賓後,因與當地土著起了衝突,麥哲倫不幸死在標槍和斧刃之下。他的部下繼承他的遺誌,往西航行穿過印度洋,繞過非洲南端的好望角,於1521年返回歐洲,就此完成人類史上第一次環球航海。
“‘迦勒底’所指向的天文學隻是密匙之一,”百裏說道,“別忘了,麥哲倫的船隊曾經環繞了地球一圈,莫先琳借用他的名字留下另一個密匙再合適不過。”
“密匙有兩個,”秦瀾不敢相信地說:“你的意思是,與之對應的密碼也有兩重,一重是天文學方麵的,另一重是……”
“另一重,是地理學。”百裏口氣堅決地道。
秦瀾和笛卡爾都露出訝異和好奇的神色。
前麥哲倫時代的歐洲,地球科學的萌芽還深埋在土壤裏,人們普遍認為地球就是一塊無限寬廣的大地,海洋的盡頭隻有無底深淵,直到麥哲倫的環球航行才直接證明了地球是圓的,這在地理學上的意義不亞於物種進化在生物學上的意義。如果要用一個詞組來代表地理學,為什麼不能是麥哲倫呢?
“隻有結合天文和地理,才能把所有密碼聯係起來。”秦瀾想找出百裏的破綻,但不多久她就放棄了,對百裏點點頭,“我想你說得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