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構造讓百裏想起一個簡單的幾何問題:如何在正方形裏畫出麵積最大的圓?
他走上平台,發現平台麵上是一層暗紅色的大理石板,因為年代的久遠而遍地裂紋。在平台正中矗立著一座宏偉氣派的石門,刻有簡單雕飾的立柱上爬滿了裂口、細縫。
門的樣式很古怪,說不清是哪一種典型的建築風格,看起來很像是古希臘衛城與埃及神廟相結合的畸形怪物。
最為詭異的是門頂的橫梁——暗道壁畫和立柱上的浮雕都簡單得如同原始岩畫,而門梁上卻用複雜得多的工藝雕出三個犬頭。神態各異的犬頭一個在上,兩個在下,咧開血口,獠牙上閃著青光,猙獰的眼睛俯視著門下的人。
這裏溫度極低,濕氣也很重。百裏爬上圓台,邁著顫抖的腳步向中心走去。他忽然想明白了,暗道石壁上畫的所有人形為什麼都是虔誠跪拜的姿勢。
它們在朝這兒獻祭,向這兒祈禱。
這是一座祭壇,一座深埋在維蘇威火山下的古老祭壇,門上的三個犬頭就是在這座祭壇上接受祭拜的偶像。
碎裂的大理石在百裏的腳下往身後移動,仿似凝固的血塊。
百裏抑製住狂跳的心,看見在祭壇的石門下,有一個人影蜷縮在立柱腳邊的大理石上,“嘀嘀”聲在他身旁沒有休止地響著。他撒腿向石門跑去,近了,能看清是一個男人縮在地上。
那人上身赤裸,卷曲的棕色頭發和胡須像瘋長的野草,淹沒了他的臉龐。他失去了意識,隻有一絲微弱的氣息顯示他還活著。
百裏把熱防護服脫下,裹在昏迷的男人身上,然後他拂開男人臉上的頭發。
“特裏斯坦博士!”百裏一聲驚呼,他的思緒跳躍到五位失蹤學者出發前的合影上,俊朗的霍利·特裏斯坦在他的女友莫先琳身旁開懷大笑。
他們兩人是弗蘭克心理實驗室的中流砥柱,是整個北美潛意識學界的驕傲,現在卻一個被殘忍殺害,另一個掙紮在生死邊緣。
“不,特裏斯坦博士不能死,我一定要把他帶出去!”
百裏向四下裏看看,確定這兒沒有其他的失蹤者。他咬著牙,把特裏斯坦的手臂拖到肩上。
“嘀嘀”聲在這時停止了。
百裏凝神向地麵看去,特裏斯坦剛才側臥的大理石上有一個漆黑的方形金屬盒。
一台機密電話!
難道特裏斯坦在昏迷之前試圖用機密電話向外界求救?可是機密電話怎麼會發出規律的“嘀嘀”聲?
百裏困惑地拾起“黑火柴盒”,看到電話機身上的條形屏顯示出一串正在倒數的數字,此時精確到秒的時間數不再循著“嘀嘀”聲平緩地倒退,而是在飛快地歸零。
不,這不是機密電話,而是一個計時引爆器!
百裏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藏在黑暗裏的死神這時才真正降臨。
已衝到山腰線以下,接近火山研究者們的住處了。笛卡爾猛然把方向盤向左打死,吉普車在斜坡上拐了個大彎,車頭轉向南麵山腳。
三架直升機打著高亮度的定位燈在後方的半空中盤旋,機槳的轟鳴振聾發聵,有人用大功率擴音器發出要求企圖逃逸者快速停下的警告。
笛卡爾和秦瀾哪裏顧得上這麼多,他們一麵把車速提到最高,一麵尋找可藏身的地方。可是維蘇威火山的山體上沒有足夠大的遮掩物,好不容易見到的幾處植被層也僅是不到車輪一半高的矮灌木叢。
三支武裝特警小隊從直升機上降落,以包圍的陣勢往山下逼近,再往後就是地麵警車設置的攔截帶,笛卡爾他們眼看就要陷入插翅難逃的境地了。
“走那邊!”秦瀾忽然抬手指向東南方向。
“什麼?”笛卡爾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他往秦瀾手指的方向看去,隻見那裏停有三輛警車,因為地形原因,沒來得及鋪設阻車釘,隻有十餘個身穿意大利國家警局製服的警員架著手槍,候在警車旁嚴陣以待。在警車後方是一片枝葉茂盛的闊葉林,往東南方向延伸至遠方,那是目及之處唯一可能掩護吉普車的地方。
“你一定不知道,”笛卡爾戰戰兢兢地說,“在歐洲,衝破警方攔截可以以襲警的罪名被起訴。”
“別管那麼多,衝!”或許是同伴的死讓秦瀾已經失去了理智,她直接抓住方向盤,強行轉向,吉普車開始打晃。
笛卡爾揮開她的手,也是急紅了眼,轟足油門衝向東南山腳的樹林,吉普車在他的駕駛下成了離弦的箭矢。
樹林前鎮守的警員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回真遇上了一夥亡命之徒,見鋼鐵雄獅一般的越野吉普車加足了馬力猛衝過來,他們隻得往兩旁退讓。
“抓緊了!”笛卡爾緊握著方向盤大聲喝道。秦瀾抓住身側的把手,眼睛閉得死死的。
砰!強勁的撞擊。
笛卡爾和秦瀾都感到安全帶在身前狠狠地一扯,霎時間肋骨疼得像是被繃斷了一樣。
眼前一片開闊,三輛警車拖著破爛的車頭退到一邊,直通樹林的空地上沒有什麼可以阻攔他們了,笛卡爾興奮得歡呼起來,加速衝向樹林。
後方陡然響起幾聲銳響。
“他們在朝我們開槍!”秦瀾驚呼道。
“低頭,低頭!”笛卡爾右手按下秦瀾的腦袋,左手控製著方向盤,一腳把油門踩到了底。
出乎他們的意料,子彈沒有打中車身,完好無損的吉普車隱沒在闊葉林的樹影裏。要擊中吉普車這麼大的目標對那些警員來說應該不是難事,他們似乎是出於恐嚇的目的在朝天放槍。
“那些警察好像沒有真的要開槍打我們。”笛卡爾抬起頭說。
“是啊。”秦瀾回頭去檢查車後窗,完整的玻璃上隻有塵土的痕跡。
“不管這麼多了,我們先安全離開再說。”笛卡爾說著準備去開車大燈,繁茂的樹林裏隻有微弱的光線,他看不清前邊的路。
“別開車燈,就這樣往前開,趕在直升機發現我們之前必須開到那兒。”秦瀾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