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才不像你那麼沉不住氣呢,我早就知道百裏先生不會死的。”笛卡爾在一旁聳著肩膀,讓自己顯得穩重些。
百裏很感激這兩個同伴,他又問道:“那時候我和特裏斯坦博士不省人事,你倆是怎麼帶著我們逃出來的?”
笛卡爾露出得意的表情,他往身後的矮台一指,上麵放了兩件掛滿汙漬的衣服,是白色的醫師服。“遊客大多往外走,醫療中心的救援人員根本進不來,最後他們隻能做出一直不願做的決定——破壞古跡,就是把一截古城牆撞塌來打開一條救援通道。他們很快就找到了我們,那兩件醫師服讓他們以為我們是困在古城裏救人的同事,所以你和博士是最早被搬上救護車的傷員,下午4點你們就躺在那不勒斯的醫療中心裏了。”
“我們去了醫療中心?”百裏不無詫異地疑問道,“那又是怎麼找到弗蘭姆的?”
笛卡爾低頭推了推秦瀾的肩,臉上掛著曖昧的笑意。
秦瀾長歎口氣,說:“那個阿裏斯,你記得嗎?在鯊魚號飛機上老是來煩我的那個,昨晚在飛機上,他趁我睡著時往我的衣兜裏塞了張紙條,上麵寫有他的電話號碼。”
“還有西爾維婭西爾維婭·戴:美國著名情色小說作家。的情詩。”笛卡爾嬉笑著補了一句。
秦瀾給了笛卡爾一拳,急著把話題從情詩上繞開,說:“通過那個電話,我們找到了送我們到意大利的那夥人。醫療中心裏亂糟糟的,全是在火山爆發中受傷的病號,把你們偷偷轉移出來並不難。”
聽到“火山爆發”,百裏眼前閃過一道黑光,他又看到死屍般的天空,瀕臨毀滅的龐貝古城,人群在城中尖叫,死傷者遍地。
“維蘇威火山那邊怎麼樣了?”百裏問道。
剛剛才稍微輕鬆起來的氣氛再次凝重下去,秦瀾和笛卡爾又交換了一個不安的眼神,兩人都沉默不語。雨點敲打在甲板上的脆響與起起伏伏的海浪聲像是某一場悲劇的旁白。
“說吧,都告訴我。”百裏在鐵床上坐正。
“聽聽這個你就知道了。”笛卡爾打開身旁的舊收音機。
收音機裏傳出意大利廣播公司循環播報的實時新聞:“維蘇威火山大爆發於今日22時趨於平靜,截至發稿前,這場持續了將近四個小時的火山爆發已造成189人死亡,1860人受傷,另有31人下落不明。另外,火山附近的名勝古跡龐貝古城在災難中遭到嚴重破壞,古城遺址區有一半已被火山灰覆蓋,被岩漿和碎石毀壞處更是難以統計。火山灰正向羅馬和米蘭方向飄散,本台提醒各位市民務必關好門窗,不要外出,吸入火山灰會對人體呼吸係統造成極大的傷害……”
秦瀾關掉收音機,垂著嘴角望向百裏,她看到了一雙燃著怒火的漆黑瞳孔。
先知做到了,他一步一步地引導自己的對手親曆一場毀滅。百裏不知道他,或者說他們這麼做的目的是什麼,可是代價卻是明明白白的,這場對決將帶來災難,維蘇威火山的爆發不過隻是毀滅的開場戲而已。
秦瀾輕聲咳了咳,說出她壓抑在心裏已久的問題:“百裏先生,你在火山裏經曆了什麼?”
“我發現了一座祭壇,就是在祭壇上找到特裏斯坦博士的。”百裏站起身,仿佛聽見腿上酸疼的肌肉在大聲抗議,負傷的左腿剛一著地,劇痛立馬讓他打了個踉蹌,笛卡爾伸手扶住他。
“你,應該休息。”笛卡爾支吾著說,他的語調卻暴露了他現在更關心的不是百裏休息的事。
火山裏有祭壇?笛卡爾心裏的疑問在他說話之前就冒出來了,他轉頭去看秦瀾,在她臉上也發現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其他失蹤者呢?”秦瀾直截了當地問道。現在不是偽裝好意的時候,況且百裏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關切。
“我們之前想得太簡單了,”百裏扶住矮台,待痛感緩和,“先知不是把莫先琳教授之外的四個學者都藏在一個地方,而是把他們分別放在地球上的四個角落。這四個藏匿點,都與毀滅有關。”
秦瀾和笛卡爾同時怔住了,按照百裏的說法,他們必須得在七天之內找到並趕到四個可能相距幾萬公裏的地方,從中救出被綁架的學者。先知給他們設下的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對決。
“當然,還有別的收獲,”百裏慢步走到窗前,麵對黑茫茫的窗外,“我可以確定先知是什麼人了。”
兩個聆聽者沒有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出一口,隻靜靜地等待下文。
加州時間5月22日14點,馬林縣,赫寧莊園。
教士總會大樓前的草坪上豎有一塊小石碑,上麵刻了一個德語詞彙,“Eckpfeiler der”,譯過來是“基石”的意思。比起其他部門的辦公大樓,基石殿顯得低調質樸,看起來與巴黎街頭的普通教堂沒有多大區別。不過,就是這麼一幢普遍的三層建築,卻是整個塞勒涅心靈會的運轉核心,會長辦公室、教士議會廳以及機密檔案館全在此處。人們把基石殿比作心靈會的大腦,如果基石殿宣布罷工——當然,這隻可能是“如果”——全世界的心靈會機構都會癱瘓。
與一些組織的決策總部不同,在基石殿裏看不到繁忙擁擠的工作區域,非司長以上級別的成員在沒有授權的情況下是禁止進入基石殿的,因而這裏常是空無一人。
讓·巴蒂斯昂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珠,袖口上頓時出現一片濕痕,他快步走過前廳,走過一道又一道厚重的櫟木門,越來越急的腳步踩碎了寂靜的空氣。
自從三年前第一次邁過基石殿正門的黑色“荊棘線”開始,巴蒂斯昂每次行走在這裏都是帶著一種朝聖的心情。基石殿內的每一道門後都有可能藏著驚人的秘密,隨便從這些秘密中挑出一個來都足以困擾人類幾個世紀。但是,這一次,緊急的消息讓安全部部長忘了他是在心靈會的大腦裏,最後他停步在長廊盡頭的木門前,氣還沒喘勻就急著推開了門。
“找到他們了。”巴蒂斯昂對著會長辦公室粗聲粗氣地道。
“你應該先敲門,部長。”道格·阿利多斯從會長辦公桌上的檔案裏抬起眼睛,不滿地說。
“是的,教士,”巴蒂斯昂感到尷尬,隻能快速吐出他要彙報的情況,“找到百裏途他們了,在意大利。”
“意大利?”道格眯起一隻眼睛,當他覺得不可思議時都是這副表情,“百裏途昨天下午還在加利福尼亞,現在就已經逃到了意大利?”
“事實上,舉報人是在當地時間下午4點左右看到他們的,同行的還有那個斯坦福大學的姑娘。”
“意大利和我們這兒的時差是多少?”道格問道。
“比我們早了九個小時,”巴蒂斯昂回答道,“按加州時間算,他們到達意大利應該是今天早晨7點甚至更早。”
道格差點笑出聲來:“你是想告訴我,他們幾個在全球通緝名單上,還隻用了一個淩晨就從美國西海岸跑到了地中海,難道火箭已經成為民用交通工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