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屠刀(2 / 3)

如果能隔著時空同柏拉圖對話,百裏一定會告訴他:“來自理念世界的靈魂是高貴的,裝載靈魂的容器又何曾不是呢?”

柏拉圖嘲諷地笑了,回答說:“那麼,人類呢?”

“人類”二字,讓百裏無言以對。

是的,原本隻有自然之神和他的法則能夠決定一種生命的去留,然而一個叫作“人類”的物種卻舉起他們的屠刀,指著自然之神張狂地笑道:“哈哈,我才是宇宙裏至高無上的神!”

血腥的屠戮轟然而至,人類在自然界所向披靡,數不清的物種接受了自然之神的加冕卻在人類的刀下滅亡。當人類終於走上神殿,觸摸到自然之神的寶座後,他們不再滿足於殺盡其他物種,轉而把刀尖朝向彼此。

貪婪、欲望、仇恨,甚至僅僅是為了成全殺戮的快意,人類釀造了一個又一個屠城慘案,就像死亡的信徒在火山祭壇上給冥界之門獻祭一般。每一場暴力爭端都有萬千無辜者死在利刃的寒光下,每一次屠城都會讓一座城市變成亡靈遊蕩的冥界。

曾經的屍山血海,就是百裏他們要找的毀滅之城。

人類,是自己的冥王。

聽完百裏的講述,秦瀾和笛卡爾臉上交織著複雜的神色,說不清那是生而為人的慚愧,還是跟百裏一樣的恐懼。先知的下一步將讓他們直接麵對人類文明史上最醜惡的一麵。

“好吧,我按死亡人數來把屠殺事件排個序吧。”秦瀾竭力讓內心裏與情感有關的東西放到一旁,隻當作要進行一場災難史探討會,“第一是蒙古帝國大屠殺,死亡平民達到兩億人以上。”

13世紀的蒙古帝國橫行於亞歐大陸,征服了南宋、金、西夏、俄羅斯、中亞和東歐的多個國家,蒙古人的征途中一旦遇到抵抗當即屠城,不知有多少城市在他們的馬蹄和屠刀下血流成河。

“請停一下,”百裏打斷秦瀾道,“你還記得之前我告訴笛卡爾怎麼選擇星盤時間的吧?不管是時間還是史實,先知留給我們的密碼都是明確且獨一無二的。遭到蒙古帝國屠城的城市太多了,不知道哪座才是我們要找的‘冥王之城’,先知肯定不會以無法確定一座城市的曆史事件為線索的。”

“我明白了,你是想要我找出隻發生在一座城市裏的屠殺史吧?”秦瀾回道。

“沒錯,你試著把範圍縮小在這個框架內,”百裏又說,“從‘火的毀滅之城’的選擇上看,先知更可能把目光放在規模宏大的城市毀滅事件上,所以,我們以死亡人數來做篩選標準,你就隻說死亡人數達到十萬以上的屠城史實吧。”

“這樣倒是過濾掉不少無用信息,”秦瀾邊想邊說,“那麼,我想到了奧斯維辛、基加利、耶路撒冷,嗯,還有南京。”

四座城市,對應的是四場慘絕人寰的屠殺血案,百裏下意識地屏住呼吸,預感到意識裏與毀滅有關的幻覺在此之後必定會多出一層血色。

“在這些地方都發生了什麼事呢?”坐在“土衛六”前的笛卡爾問道。

秦瀾停頓了一會兒才道:“我從奧斯維辛開始說吧。”

1939年,納粹德國掀起第二次世界大戰,並在第一時間入侵它的鄰國波蘭。僅一個月,德國就占領了波蘭全境。1940年4月27日,希特勒的副手希姆萊下令在波蘭南部小城奧斯維辛建造集中營,從那一天開始一直到1945年戰爭結束,共計一百多萬名猶太人在奧斯維辛集中營裏慘遭殺害。

“好了,足夠了,”百裏止住秦瀾的敘述,不想再聽下去,他轉向笛卡爾,“把1940年4月27日輸入你的星盤程序,給我們看看當天奧斯維辛的星盤圖。”

笛卡爾照做了,之前已經從1952年往前逆推演算了兩千年,現在隻需要調出一個完成運算的結果,再加上龐貝和奧斯維辛兩座城市的地理位置相差不遠,運算量大不了多少。沒過多大一會兒,一幅星盤圖就出現在“土衛六”的屏幕上。

百裏隻看太陽、地球和冥王星的符號位置,三者分列在三個星座宮內,顯然不是冥王星衝日的星象。

秦瀾理解了百裏的思路:冥王星繞太陽公轉一圈的周期是248個地球年,站在地球上以地球為參照物來看,冥王星每年都會有一個時間點與地球和太陽形成衝日之勢。龐貝古城毀滅當天正好是冥王星衝日,由此推理出先知留下的“冥王之城”密碼,既然“冥王之城”象征著發生過屠殺慘案的城市,那麼現在就以那些震撼世人的屠城事件的起始時間來做出星盤圖,如果屠城開始時在那座城市觀測到的星象也是冥王星衝日,先知的“冥王之城”就找到了。

“第二個,是盧旺達首都,基加利。”秦瀾接著說。

盧旺達位於非洲中東部,其主要民族是胡圖族和圖西族,兩個民族間衝突不斷。1994年4月6日,當時的盧旺達總統,胡圖族人哈比亞利馬納乘坐的飛機在基加利機場附近被擊落,胡圖族執意認定這是圖西族所為,從而引起他們對圖西族的瘋狂報複。從7日開始,一百天內盧旺達全境有近一百萬名圖西族平民以及不願參與報複行動的胡圖族人被殺死。盧旺達大屠殺是世界曆史上殺人速度最快的種族滅絕事件,在首都基加利,平均每五分鍾就有一人死在屠刀或槍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