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時間5月22日20點52分(當地時間是次日早晨6點52分),一條名為“福克號”的漁船停在克裏特島附近。
沉默的氣氛籠罩在漁船上的一間窄小船艙裏。
四座發生過大規模屠殺事件的城市都不是答案,百裏的推理在此時看起來就像一個可笑的錯誤,先知設下如此完美的密碼鏈,怎麼可能僅僅找到相同的星象就能輕易破解冥王密碼呢?
百裏目光黯淡,緊盯著“土衛六”屏幕上的四張星盤圖,笛卡爾和秦瀾交換了一個不知所措的眼神。
人類親手犯下的屠殺罪孽絕對不是冥冥之中注定會發生的災難,我卻把屠殺開始之日的星象跟兩千年前的一場天災發生日的星象聯係起來,真是太蠢了,白白浪費這麼多時間。百裏自責地揉了揉前額。
不過,這次失敗的嚐試並不是一無所獲,至少能夠肯定:“冥王的毀滅之城”指向的一定是一座發生過大屠殺的城市。
“秦瀾,請你再想一想,”百裏抬起頭,道,“龐貝古城毀滅以後,隻在一座城市裏發生的,死亡人數在十萬人以上的屠殺事件,就隻有你剛才說的這四起嗎?”
秦瀾暗自以為百裏對他的推理還不死心,想再試試別的城市。她認真地思考了好一會兒,堅決地回道:“是的,我可以肯定。”
百裏點點頭,目光移回到麵前的四張圖上,再次陷入沉思。
不可能把這四座城市都搜索一遍,隻有用最快的速度破解先知的密碼,找到“冥王之城”,第三個失蹤學者才有生還的希望。可是,通往答案的關鍵線索在哪兒呢?究竟漏掉了什麼呢?百裏的眉頭緊緊地鎖住了。
這時,船艙外傳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阿裏斯從外麵急匆匆地跑進來,大聲叫道:“你們帶上船的那個男的,那個什麼博士,他醒了。”
特裏斯坦博士仰躺在窄小的鐵床上,無神的雙眼直盯著鏽跡斑斑的船艙頂,許久都不眨一下。百裏坐在床邊,和博士一起保持沉默。
秦瀾和笛卡爾留在隔壁艙房,他們聽到特裏斯坦醒來的消息時也急著要過來,親耳聽聽學者們離開舊金山之後都發生了什麼,百裏不留餘地地攔住了他們。
“聽著,”百裏擋在門口說,“他的精神還很脆弱,我們三個一起去隻會讓事情變得更糟,你們倆留在這兒。”
“剛才我就睡在他旁邊的躺椅上,沒見他有多糟啊!”笛卡爾往前推搡著,想突破百裏的阻攔,後者有力的手臂把他擋了回去。
“我保證,你們會一字不落地知道特裏斯坦博士告訴我的任何東西。”經百裏這麼一說,笛卡爾才安靜下來。
他悻悻地坐回到“土衛六”前,咕噥道:“我可記著你的保證。”
穩住了兩個同伴,百裏才走向特裏斯坦的房間,他輕手輕腳地推開門,就看到床上的人半睜著眼睛,表情呆滯。百裏走到床邊,在躺椅上坐下。
麵對剛從沉睡中醒來的精神分析學大師,百裏反倒不急於去弄清楚他和其他學者失蹤後的遭遇。從鐵床對麵的舷窗看出去,透過髒得發黃的玻璃能看到一條快艇飛速掠過平靜的海麵。百裏的思緒又習慣性地轉到別處,他想到了冥王密碼的難題,又看了看躺在眼前萎靡不振的學者,心裏忽然騰起一絲希望:或許,特裏斯坦博士知道些什麼。
思緒繞回來,特裏斯坦還是直挺挺地躺著,如果不是因為呼吸而起伏的胸口,幾乎就要讓人以為這是一具沒閉上眼的屍體了。
就像橫在聖安地列斯斷層線上的莫先琳一樣。
心髒微微地抽了一下,肺裏的空氣躥上百裏的喉嚨,又緩慢地穿過鼻腔,留下一聲輕不可聞的歎息。
特裏斯坦捕捉到了這一聲微弱的聲響,腦袋在靠枕上動了動,僵硬的瞳孔移向聲響的源頭。
“她死了,是嗎?”嘶啞的嗓音,不像是人類的聲帶發出來的。
他說的“她”是誰,不言自明。
百裏點點頭:“是的,臨死前她給我留下了線索,引導我和我的同伴找到了你。”
特裏斯坦艱難地別過臉去,對著髒舷窗重重地抽了抽鼻子,再轉過臉來時他恢複了剛才那張僵如岩石的臉,除了眼眶裏多出幾道紅血絲。
“她是第一個離開的,我是第二個。”特裏斯坦沒來由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