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秦瀾在,阿裏斯像一隻揚起尾羽的雄性孔雀,急於表現自己,所以如果不是偷入南京的交易真的做不了,阿裏斯斷然不會承認他們的無能為力。百裏由此相信他沒像克羅茲島的弗蘭姆一樣,留著提高價碼的後手。
“能告訴我們你有什麼計劃嗎?”笛卡爾問道。
“我們搭國際航班去中國。”百裏輕鬆地回答,屠殺慘案帶來的陰影在他臉上已散去了許多。
國際航班?笛卡爾確定自己沒聽錯,他和秦瀾麵麵相覷,不知道百裏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
運氣不錯,弗蘭姆正在克裏特島上做一單偷渡西歐的生意,接到阿裏斯的電話就開著小艇匆匆趕了過來。或許是從阿裏斯口中得知百裏下一步的計劃,登上漁船,他就開門見山道:“我能送你們上火星,但不要想讓我把你們偷偷送到南京去,你這單付多少錢我都不接。”
百裏訕笑道:“我還以為跟傑克打交道的人都和他一樣無所畏懼呢,看來我想錯了。”
弗蘭姆不吃這一套,冷冷地回道:“別說傑克了,你可以把全世界的偷渡者都叫到這兒來,看看有幾個人敢挑戰中國放在南京的警備。”
百裏朝身旁的笛卡爾和秦瀾扁扁嘴說:“你們看,非法手段沒法讓我們進入南京,現在我們隻好選擇合法的方式。”
“你說的搭國際航班就是這個意思?”笛卡爾露出懼意。
百裏回頭對弗蘭姆道:“你們給弄個中國入境簽證需要多久?”
“真的半個月,假的兩個小時。”弗蘭姆麵無表情地回道,麵前這三個人為什麼要急著趕去中國、用何種方式進入中國都不是他關心的,他隻惦記著該付多少錢的問題。
“好,兩個小時後,我希望能拿到三本印有中國簽證章的護照和三張飛往中國的機票,隨便哪家航空公司的票都可以,”百裏直視著弗蘭姆陰冷的眼睛說,“這算是八十萬美元買下的售後服務,可以嗎?”
“你很會做生意,先生,”弗蘭姆凝固的臉鬆動了,露出一絲帶著怒火的笑意,“這種小事你認為有必要讓我親自前來嗎?你耽擱了我的其他事兒該怎麼算?”
弗蘭姆凶狠的目光沒讓百裏退縮,他用理所當然的口吻道:“你不來怎麼行?還得請你用最快的速度送我們到這附近的哪座城市去,當然,那裏得有飛南京的航班。”
“這也算是售後服務?”弗蘭姆握緊拳頭,站在一旁的笛卡爾真擔心他會一拳砸在百裏的鼻尖上。
“不,”百裏若無其事地看了看手表,淡淡地說,“如果能在三個小時之內讓我們趕到機場,我會按你那筆交易的雙倍價格付給你錢的。”
弗蘭姆的拳頭鬆開了,嘴角立馬掛起滿意的笑容,他轉身走到甲板上去打了個電話,五分鍾後回來對百裏說:“三個小時後,拉納卡國際機場有人和你們碰頭,送來你要的貨物,我現在開船送你們過去。”
“等等,”笛卡爾攔住了走向駕駛艙的弗蘭姆,“你們做的假護照能通過入境檢查嗎?”
弗蘭姆腦袋朝身後一偏:“真護照能通過,可是你們的老大不需要。”
說完,他迎著南地中海早晨的陽光走遠了,留下一臉迷惑的笛卡爾。
“你忘了我們是通緝犯嗎?”笛卡爾不敢相信這是向來考慮周全的百裏想出的辦法,“你難道不擔心我們走出南京機場時就看見滿大街的警車嗎?”
秦瀾也費解地看向百裏。
“我猜你一定是最近才獲得‘土衛六’的保管權限,”百裏輕輕拂去計算機鍵盤上的灰塵,“‘土衛六’除了高速運算外還有一個重要功能,它裝有黑客幹擾器,不僅能影響附近的電子設備,還能自建強製共享局域網,黑進十米範圍內的其他電腦。”
笛卡爾半張的嘴巴僵住了,緊張地回道:“可是黑客幹擾器建立共享局域網的同時,會向心靈會總部的中樞計算機回傳衛星定位信息,道格馬上就能知道我們在哪兒了。”
“那就讓他來找我們吧。”百裏從容地回道,“比起我們正在挑戰的對手,道格和心靈會根本不值一提。”
用“土衛六”黑進入境檢查的計算機,這絕對是個瘋狂的計劃。笛卡爾還想再反駁什麼,見到百裏無所畏懼的眼神,他隻好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加州時間5月23日10點13分,阿聯酋航空公司的空客A380大型客機上。
雅斯敏·沙德·蓋爾走回休息區,把溫水瓶放回置物架,她的同事,那個好奇心很重的阿布紮比姑娘幫她拉好不透明的門簾,湊近過來遮著嘴低聲說:“那位乘客是第四次要水了。”
雅斯敏知道同事說的是誰,是那個坐在經濟艙後排座位的東亞女孩,戴了副黑框眼鏡,跟空乘人員說話不用英語,而是用流利的阿拉伯語。
“可能隻是口渴吧。”雅斯敏不以為意地回道。
“從迪拜起飛到現在,才過了兩個小時,怎麼能喝那麼多水?”同事沒有停下的意思。
雅斯敏靜默地搖搖頭,表示不想談論乘客的私事,從小受到的嚴格教育使她習慣性與陌生人保持距離,躲在背後把陌生人作為談資更是惹惱真主的行為。
同事討了個沒趣,悻悻地走開了。
其實不用同事提起,雅斯敏早就開始留意那個女孩。從拉納卡起飛到迪拜的九個小時航程中,她至少呼叫了五次空中服務,每次都是要飲用水,從迪拜起飛後要水的頻率更加頻繁。要不是飛行條例不允許,她肯定會要求把整支裝滿水的水瓶都握在手上。
她要的水不是給自己喝,雅斯敏還注意到她的兩個旅伴,一個是有一雙淡藍色眼睛的白人男子,另一個是麵無血色、嘴唇幹得仿佛兩塊枯木的黃皮膚男人,應該跟女孩來自同一個國家,送到女孩手裏的飲用水全喝進他的肚子裏了。
不知道什麼緣故,飛機從塞浦路斯的拉納卡機場起飛時,黃皮膚男人吐了,雅斯敏趕過去幫忙打理,發現他吐出不少摻有膽汁的水。更奇怪的是,飛行過程中除了喝水外,這個男人一直緊閉雙眼斜靠在座椅上,從頭到尾都沒變換過姿勢。要不是在迪拜經停時親眼見到他穿過飛機艙門向候機大廳走去,雅斯敏差點兒就要以為他是一尊人形的蠟像了。
看他病懨懨的樣子,比蠟像也好不到哪兒去。雅斯敏在心裏默念,願至慈至仁的真主保佑他。
笛卡爾不無焦慮地注視著前來倒水的空姐,直到她沿座位中間的走道返回機組人員休息區,這途中她不止一次側過臉來看坐在笛卡爾左手邊的百裏。
“如果空姐叫來飛機上的醫療人員,我們的身份會不會露餡?”笛卡爾靠向右邊的秦瀾說。
秦瀾以聳肩回應他。
“如果他們發現了我們的假身份,我敢說在新疆轉機的時候馬上就有人上來抓我們。”笛卡爾出了滿手心的汗,這讓秦瀾禁不住懷疑半天以前,百裏困在催眠中出不來時那個處亂不驚的笛卡爾是不是身邊這個膽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