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時候了,他心裏想。
雪佛蘭的引擎發出震耳的轟鳴聲,衝出停車場,開上行車稀少的街道。夜雨停了,積在路麵上的雨水在高速轉動的輪胎下飛濺而起。
“我們現在要去哪兒?”笛卡爾猛打方向盤,汽車在街角拐了個急彎。
“得先給教授找一家醫院。”後排的百裏回答道,坐在他身旁的喬治·索多教授已經失去意識,全身搖搖晃晃地倚著車門,百裏費力地幫他係好安全帶。
笛卡爾解開戴在手腕上的導航手表,丟給秦瀾:“看看最近的醫院在哪兒。”
秦瀾對著手表擺弄了半天,還沒等她選好坐標,天空中就傳來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響,兩架打著高強光探照燈的直升機從城市的高樓間飛出來。伴隨著飛機的出現,四輛車身沒有任何警用標誌的汽車從後方的四個街口衝出來,其中一輛的外觀雖然裝飾成出租車的樣式,但從嘹亮的引擎聲能聽出來,它們並不是一般的私人用車。
他們來了!
“見鬼!”笛卡爾發出咆哮,右腳往油門上加力。
羅爾·葉弄來的雪佛蘭轎車馬力不小,加速性能和最高速度都遠超普通轎車,笛卡爾在幾秒鍾內就把車速提到一百碼以上。饒是如此,突然出現的四輛車還是輕而易舉地追了上來,一輛白色SUV行駛到雪佛蘭左邊,兩輛並駕齊驅的汽車猶如兩顆同時離弦的箭矢。
“‘黑蠍’已鎖定‘灰兔’。”
“‘蜈蚣’鎖定‘灰兔’。”
“‘蝮蛇’在目標後方。”
“‘狼蛛’鎖定‘灰兔’。”
情況彙報接連從對講機的揚聲器裏傳出來,林衛東抱住雙臂站在監控屏幕前,雙眉緊皺地看著直升機回傳的攝像鏡頭。
“林隊,‘灰兔’如果繼續直行就將進入南京市市中心。”一個指揮組成員從電腦顯示器前抬起頭,看向林衛東的背影。
行動隊隊長擔心的就是這個,如果通緝犯是不拚到魚死網破誓不罷休的家夥,讓這樣一夥人駕駛高速汽車衝入人多車多的鬧市,後果不堪設想。
“給我查查哪條路車少。”林衛東頭也不回地說。
負責交通監控的成員敲打著鍵盤,幾秒鍾後她抬起眼睛道:“往莫愁湖方向,如果能把‘灰兔’逼上滬蓉高速,再往南行,可以在市郊外圍堵目標,目前車流最少的就是這條路。”
“好,”林衛東把對講機放到嘴邊,“獵鷹組各組員注意,想辦法將目標引向莫愁湖方向的滬蓉高速路。”
兩秒鍾後,四個低沉的回應響起:“收到!”
“黑蠍”放下對講機,專注的目光回到車前。前方空曠平直的道路上,籠罩在探照燈光裏的黑色雪佛蘭是獵鷹眼裏垂死掙紮的獵物。
三輛車跟在車後,一輛SUV在左麵卡住左轉的方向,心急的笛卡爾恨不得他駕駛的汽車能飛起來。
車速已達到一百五十碼,窗外飛掠而過的光影如同一條奪目的光帶,好在時近午夜,大屠殺紀念館外的水西門大街上空蕩蕩的,從直升機上俯瞰,隻有五輛車在街道上競相追逐。
“五公裏外的路口直走就要到南京市市中心了。”秦瀾看著表盤道,上麵顯示著南京的城市地圖。
笛卡爾一拍方向盤,激奮地道:“太好了,到了鬧市區他們就不好抓我們了!”
他剛要加大油門,身後有人拉住他的手臂。
“往郊外開,避開鬧市!”百裏鎮定地說。
“什麼?”笛卡爾不滿地嚷道,“你是想方便他們抓住我們嗎?”
“你是想用幾輛速度上百碼的汽車給南京帶來一場新的災難嗎?”百裏大聲咆哮道,用力的說話頓時使得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笛卡爾沉默地咬著牙,雪佛蘭快速駛近十字路口,他才悶聲問道:“往人少的郊區怎麼走?”
“右轉,朝莫愁湖開。”秦瀾用機械的語調回答道。
笛卡爾降下車速,汽車來到了十字路口,他技術嫻熟地做出一個急轉彎。說來奇怪,在笛卡爾降速的幾秒鍾內後方的幾輛車沒有抓住時機全都追上來,其中兩輛在雪佛蘭車後保持一道攔截帶,隻有一輛紅色轎車加快行駛到左麵,SUV則開始加速,半個車身超出雪佛蘭的車頭。雪佛蘭在路口右轉,SUV減不下速度來跟著轉彎,隻好徑直往前衝去,這樣一來笛卡爾歪打正著地甩掉了一輛追逐車。
笛卡爾把速度又提起來,往前方不多遠的莫愁湖開,另三輛車緊隨其後。
看著直升機俯拍視頻的林衛東吃了一驚,從剛才的鏡頭看,目標車不是受到獵鷹組的逼迫才往郊外方向轉彎的。看目標的行駛動向,他發現駕駛者在接近路口前就降速做好了轉彎準備。
隻有兩種可能,一是駕駛者想借急轉彎甩掉追逐者,二是車裏的人也知道直行會駛入鬧市,他們也不想給南京帶去無妄之災。
不知怎麼,林衛東更傾向於後者。他用眼角打量著監控牆最邊緣的小屏幕,屏上全是一片灰色,但表示接通狀態的綠燈亮著,隱約還能聽到電流的哧哧響聲,舊金山那邊的人卻始終沒有說過一句話。
直升機投下的高亮光柱猶如一座移動的光塔,鎖定的目標跑到哪兒,光塔就追到哪兒。地上的“灰兔”跑得再快,也跑不出獵鷹的視線。
笛卡爾使勁地眨了眨眼,還是止不住湧出的淚水。從車裏看出去,罩住車身的強光把視線所及之處都染上一層刺眼的光暈,笛卡爾必須睜大雙眼才能分辨出車前的路況,他的瞳孔讓強光刺得生疼。
從水西門大街開過了莫愁湖,笛卡爾在秦淮河畔的內環西線上急轉向南,朝郊外的石臼湖駛去。除了天空中的兩架直升機外,還有三輛“便衣”警車在後麵窮追不舍,在完全開出市區之前,它們僅是與笛卡爾駕駛的雪佛蘭保持不遠不近的距離,不見有什麼主動出擊的舉動。
是時候了,他心裏想。
喬治·索多教授的氣息越來越微弱,大幅的晃動使得他身上的傷口裂開了,血浸透了後排的車座。沉重的大鎧甲緊緊地鎖在教授身上,百裏不敢魯莽地拆解鎧甲部件,擔心撕扯到看不見的傷口。可是鎧甲遮住了傷口的位置,百裏也無法幫教授止血,隻能任由血液不停地從他的血管裏湧出來。
再這樣下去,好不容易救出來的失蹤者就要死在逃離荒城的路上了。
“我們得想辦法救人,”百裏焦灼地道,“教授失血過多,他就要撐不住了。”
“現在能有什麼辦法?”急躁的笛卡爾大聲回道,“要救人,得先甩開後麵的三隻跟屁蟲,不然等我們一停車,他們馬上就上來給我們戴手銬。”
笛卡爾說得對,如果被國際刑警抓住,同先知的對決就提前結束了,還有兩個失蹤者困在兩座荒城裏等待他們的救援。
“如果我們讓固執的道格看到我們真的救出了失蹤者,他是不是就不會讓那些刑警為難我們了?”笛卡爾忽然說。他抬起一隻手揉了揉眼角,上身前傾,竭力透過鋪在車前窗上的亮光看清前方的路。
中國刑警在南京布下了天羅地網,他們即使足夠走運逃出包圍圈,但可能會搭上喬治教授的一條命。況且,出了南京城又能逃到哪兒去呢?這一次沒有弗蘭姆的人在城外接應,南京之行本來就是一趟沒有退路的冒險。百裏讚同笛卡爾的提議,讓心靈會和負責追捕的刑警組織主動收手,是眼下唯一行得通的辦法。
“不行!”副駕駛座上的秦瀾反對道,“你怎麼知道他們會放過你?如果心靈會認定你是傷害所有失蹤者的凶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