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幹枯的手,慢慢地端起一杯琥珀色的酒,精光四射的雙目深不見底。
他在等待。
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時間靜靜過去,暖閣裏分外寧靜,侍女小心地端上粥,屈膝道:“穀主,粥已經好了。”
五峰穀主揮揮衣袖,侍衛將白瓷碗放在桌上,微微鞠躬後退了出去。
他背過身去在桌旁坐了下來,放下杯子,抬手緩緩摘下臉上的麵具。
然後,拿起湯匙舀起冒著白霧的粥。
那隻手,幹枯如柴,五個手指上布滿了醜陋的疤痕,他喝粥的動作也很奇怪。
一口,一口,輕緩而小心,那動作讓人絕對無法聯想他就是神秘五峰穀的穀主。
終於,他舀下最後一匙,正想往嘴裏送,突然耳朵一動,隻聽有人聲從門外傳來。
“稟告穀主,東閣密室已有人闖入。”
他豁然起身,寬大的袖口一掃桌麵,隻聽“砰”地聲響,白瓷碗重重摔了出去,摔在堅硬的牆上,頓時粉身碎骨。
飛快地戴上麵具,麵具下嘴角邪惡地撇起,深色的眼眸散發出如來自地府的幽光。
他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布下機關,將他活抓過來。”陰沉有力的聲音傳了出去。
“是!”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外麵踏過,密室的那頭又恢複了平靜。
五峰穀主重新坐了下來,寬大的黑色衣袍,冰冷無情的麵具,讓人看不出他心裏所想。
隻有手,還有那雙眼睛,隨著時間地推移,逐漸讓透露出一股恨意。
時間,比他預期的要慢。
當暖閣外再次傳來報告時,五峰穀主已壓抑不住等待後的躁氣,幹枯的手指幾乎要將酒杯捏碎。
門,打開了。
一個俊磊修長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白色的內襟,半透明的黑色外衫披在外麵,他的身型與那張五官絕倫的麵容一樣俊美。
盡管袍子已被刀劃破,盡管他的肩頭還流淌著血跡,盡管他烏黑的發絲因打鬥而微微淩亂,但是,沒人敢質疑那股氣質。
那是一種自內而外散發的天然的王者氣質。
沒有平日的玩世不恭,沒有從前的不以為意,沒有自以為是的傲慢自負,有的是一種讓對手無法忽視、不得不小心提防的內斂與沉穩。
楚弈定定地站在那,狹長的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整間暖閣,連同那隻落在地上支離破碎的碗。
一群侍衛拿著長刀圍在他的身後,最前麵兩個還將寒光閃閃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即使個個拿著刀,且是一群人都拿著刀對著同一個人,但誰也沒敢有一絲鬆懈,仿佛隻要鬆懈刹那,就會被人重重地反擊。
被大家以刀要挾著的人站得很直,輕輕抬著下巴,無暇的麵容上沒有一絲懼色。
漆黑的眼瞳,忽略掉折射進他眼中的寒光,直直地對那張麵具下的眼睛對視。
良久,誰也沒有動。
久到以為空氣就要因此凍結的時候,五峰穀主突然拍拍手掌,低笑起來:“你們這是做什麼?他是堂堂的北詔君主,你們還不放開!”
侍衛聽到命令,立刻放下利刀,紛紛垂首。
楚弈左右瞥過他們,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肩傷,鮮血已將胸前的衣襟侵濕。微微皺起眉頭,他理了理自己的袍子,仿佛要清理掉上麵的汙漬,動作依就那麼瀟灑怡然。
慢條斯理地理好袍子,再攏了攏垂落額角的青絲之後,那張如玉的麵龐才重新對上五峰穀主。